「你便說,皇上給咱們『便宜行事』的權限,本就是許咱們清理如朱祐椋那樣為禍地方的宗藩的,而本官身為禮部侍郎,清查各府『花生、傳生』,為周王嫡長子請封世子,這些都是職責所在。」
沈瑞道,「當然,如果周王能得皇上一句『賢王』的讚許,這些事情也能更順遂些,尤其請封世子,本官報上去,也是要禮部、宗人府、皇上最後拍板決定的。」
周王想要的多,沈瑞也給得起,那就不是配合清丈、賑災這麼簡單的了。
怎麼也得向趙王看齊吧。
何泰之也聽過李鐩對諸藩的分析,當下連連點頭,道:「二哥放心,我必辦妥了。」
「我書信一封給馬炳然馬大人,有什麼事情你便去找他。」沈瑞道。
馬炳然最初是河南參政,後調到山東升任右布政使,曾與沈瑞共事過一段時間,今年又被調回河南為左布政使。
馬炳然在山東時,因左參政是沈理,左布政使是與沈理交好的袁覃,他本就是無門無派的,自然而然與這兩位交好起來。
而沈瑞當時在登州政績實在閃亮,馬炳然也是有心交好,後沈瑞升任山東右參政,兩人亦是合作愉快。
此番沈瑞也來河南,雙方早就通過幾次信,對很多政策都達成共識,馬炳然正盼著沈瑞早些抵達。
何泰之點頭應下,又問:「待開封事畢,我便往鈞州、往南陽府去?謝先生去河南府嗎?」
這三處分別是徽藩、唐藩、伊藩的封地。
沈瑞擺手道:「不,河南府、南陽府礦盜猖獗,只怕背後就有這唐、伊兩府的手筆,這件事還需好生解決了,暫時不去聯繫他們。唐藩還則罷了,徽、伊歷來作為,同『賢』字沾不上邊。」
尤其伊藩,那是祖傳的作惡多端,還一代更比一代「惡」。
在沈瑞前世歷史上,伊藩是嘉靖年間獲罪除國的。
沈瑞不介意現在讓他們早點結束,好救當地百姓於水火。
謝先生道:「老夫此去懷慶,也會讓田豐、萬東江布置人手查一查礦盜之事。為大人下一步布局打算。」
懷慶、河南、南陽三府多處礦洞,礦藏豐富,鐵礦、錫礦、乃至銀礦、金沙,一應皆有。
朝廷自然是明令禁止私采,但財帛動人心,如何能夠禁絕!
因有利可趨,流亡之民漸漸聚集,許多礦盜憑藉山勢,私開洞口,公行劫掠。
官府一來便遁入山林,官兵撤回便繼續盜掘,乃至幾伙互相仇殺、殺人放火、肆無忌憚,十分猖獗。
河南政府也不是沒想過辦法,只是礦盜流動性極強,剿滅困難,這幾年年景又都不好,也擔心搜剿太過激發民變。
沈瑞對礦藏是極為重視的,尤其是鐵礦,直接關係到軍、民各類機械的製造,因此早與壽哥報備過,同蔣壑商量借剿流寇將那些礦盜也一併端了。
「有勞先生。只是此事兇險,先生千萬小心。」沈瑞道,「再有幾日蔣壑大軍便該到了,屆時我們再行動不遲。」
謝先生表示他會萬分小心,讓沈瑞勿念。
如此,河南諸藩里,剩下一位崇王。
第一代崇王乃是憲廟的同胞兄弟,周太皇太后的親生骨肉,自然身份尊貴。
弘治八年時,周太皇太后想念兒子,還想宣崇王進京,因禮部、內閣都反對而作罷。孝廟還因此心生愧疚。
因血脈親近,崇府得的封賞委實不少,倒也沒什麼惡行傳到朝堂。
到了第二代崇王時,出過一樁事,卻是彼時劉瑾當政,用焦芳之計,欲籍沒江南官員家產斂財泄憤。
抄了已故都御史錢鉞家,藉口便是錢鉞在河南為巡撫時,以土產紅粳米四千石代替舊例中的粟米給了崇府歲祿,並沒奏請,乃是崇王請給。
劉瑾給他定罪是交通王府,擅更成法,宜究治。彼時錢鉞已故,便抄沒家產,幾個兒子闔家戍邊,遇赦不赦。
實際上改粟為粳是一個便民的常規操作,畢竟是土產,方便,對百姓有利。
要說擅更成法麼,或多或少也能沾點兒罪名,但罪不至此,如此重刑都因劉瑾焦芳歹毒罷了。
而崇王府當然也被弄了個灰頭土臉,連帶著奉承長史一律被罰贖罪米千石。
這第二代崇王正德六年歿了,只是,世子至今尚未有明旨承爵。
先前有劉瑾壓著,崇王世子大約也怕被這閹豎抓住什麼把柄,老老實實守孝,不曾上書。
如今劉瑾倒了,崇王世子這請封的摺子也遞上去了,卻是石沉大海沒個動靜。
因此,不需要沈瑞做什麼,世子朱厚耀就是衝著早日承爵,也會積極配合,努力樹立自己賢王形象,最少是向趙王看齊的。
「汝王那邊,大人如何考量?」謝先生因問道。
見沈瑞微微搖頭,謝先生又道:「大人,汝王不同,他因無嗣,故此做這『賢王』,更顯大人『一、心、為、公』。」
他特地將「無嗣」「一心為公」咬了重音。
沈瑞不由一頓,他原覺得汝王這根硬骨頭忒難啃了,不啃也罷,但確實是,只有汝王是沒兒子的,肯定不會與太廟司香發生關係的,捧出這位作賢王,才顯得沈巡撫全然大公無私呢。
他還在猶豫著,謝先生已道:「大人何不讓周賢一試?礙於大人在,汝王或不肯見周賢,但若周賢自家去,汝王必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