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6满满的话，李默然舒了一口气，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状态。
他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师父，那万玉儿的病，就是人们说起的花柳病吗？”
6满满点点头，叹息着说:“没错，杨梅斑疮是花柳病中的一种，对身体损伤大，潜伏期有长有短，像万玉儿那样已经显化在手臂上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6满满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道:“乖徒弟，你对和万玉儿有同样经历的人有什么看法？”
李默然陷入了思考中，今天生的一切——不论是万玉儿的惨状、师父的自白和王梦安的疯癫，都让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况。
李默然酝酿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直到现在依然在内心中涌动的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诉说他心中澎湃的豪情壮志。
最后，在6满满明澈透亮的注视下，他选择将自己的心路全部剖析出来。
“在没有见过她们之前，我对花楼姑娘的印象，始于我的娘亲。说实在话，那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不过见到了万姑娘后，我觉得她们也只是一群可怜的人。如果有选择，哪怕是吃糠咽菜，她们也情愿脱离苦海的吧。更何况患了那种病，身上遭受着痛苦，还要忍受外人的评判和侮辱，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
或许是因为年纪轻，也或许是因为没怎么读过书，李默然并没有被世俗中的观念所束缚——不问是非缘由、青红皂白，便将所有错事坏事的由头，偷偷都放在女子身上。
甚至因为师父是女子，还是罕见的、本身就常常遭受非议的女大夫，李默然对于处于弱势的女性，更多了几分不自觉的退让和人性化的关怀。大風小说网
难怪总有人喜欢收徒弟呢，尤其是当看到未经雕琢的乖徒弟，在自己的影响下，逐渐向更好的方向展的时候，内心中的成就感真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对于徒弟做得好的地方，6满满一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李默然傻笑着摸着头偷乐，“那师父，默然去练晚功了，昨天我已经可以在梅花桩上走三步了，今天一定可以走得更远。”
“去吧，注意安全就好。”徒弟聪敏好学，6满满自然乐见其成。
李默然带着少年人的朝气离开，只余下了一室的清寂。
6满满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其实方才，关于喂给王梦安的丹药，她对李默然说的并没有说全。
一直以来，6满满都认为，只有女性才能设身处地地为女性着想，或许极小部分的男性也可以，但由于两性差异，这份感同身受还需要打一半折扣。
于是，她给王梦安喂了一枚混合了药蛊的丹药。外面的丹药壳只是明目养肝的普通丹药，而内里的蛊，却可以让其附身的人身上出现任何6满满想要的症状。
如果王梦安还有一丝良知，那么6满满会替她解开这道药蛊。如果没有……那么王梦安终其一生，都只能在这药蛊营造出的病症中沉沦偷生了。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让李默然知晓了。
6满满将茶盏中的残茶饮尽，面容如冰，漂亮也冷硬。
……
6家医馆和王家两位小姐之间的冲突，很快便被当时在场的不少围观者们宣扬了开来，成为了县城中的一大谈资。
尤其是突然出现在城中，长相动人美丽的万玉儿的出现，更让整起事件多了几分神秘而隐晦的色彩。
“娘亲，您怎么来了！”李默然刚刚结束晨间的练习，浑身都是热腾腾的汗水，便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打开来一看，来的正是他的娘亲，白大婶。
白大婶手中提着不少吃食，目光殷切地打量着有段时间没见的独子。
“儿啊，你……长高了许多，有些男子汉的模样了。”白大婶眼含热泪，但看着长高变壮实的儿子，怎么也无法昧着良心说他变瘦了，只好转头夸起他来。
李默然摸摸头，羞耐地说:“都是师父的功劳，我都是按照她的吩咐来做的。”
白大婶心塞了一瞬间，“6大夫自然是好的……不过主要还是儿子你天资聪颖，如果不是学医的料，哪怕6大夫是华佗再世，也没有办法教你不是？”
“娘亲……”李默然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有心要反驳，但想到这两个多月来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随她去了。
儿子的沉默，像是无声的鼓励，让白大婶接下来的话，说得更加有信心了，“儿子啊，娘听说之前6大夫和王家起了冲突。你看，这日后还要继续学下去吗？娘的意思是……虽说6大夫和长亭侯有所关联，但那长亭侯的关系又岂是那么容易搭上的？
咱们小老百姓的，6姑娘这医馆又是刚开，何必要和大户人家过不去呢？你只是一个拜师的徒弟，现在脱离师徒关系，王家想必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儿子，你怎么看？”
白大婶端详着自己的儿子，他从前养在自己身边时还不觉得，如今分别不过两个多月，却已经明显觉察到了他的转变。
白大婶恍然间才现，原来自己的儿子竟然有着一双无比明亮且形状优美的眼眸。
而此时这双眸子正睁得大大的，里满是不敢相信和质疑。
“您要我离开师父？”
白大婶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儿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明显的压迫感，就像是之前她曾经见过的富家老翁一般的压迫感。
诚然，她对于救了儿子性命的6满满是感激的，对于她肯教儿子医术也十分感动。但这所有的一切，在她和王家起了冲突的时刻，便都淡化了。
她是为了儿子好，是为了保住他的未来。白大婶在心里不停地说着，并且坚信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反正……她也交了束脩……她不欠6大夫的……
“我拒绝。”李默然还带着些稚嫩的童声，在安静的院子中响起。
什么？
完全没料到儿子会拒绝，白大婶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