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袅袅,齐霁却没有半点动茶杯的意思。
一直到茶水都冷了,况乐见状过来把冷了的茶水撤换掉。她动作已经放得够轻,但还不可避免的弄出了些许动静。
齐霁看过来,“不必换了。”
况乐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茶已经冷了,茶香已散。恐怕不好入口。”
齐霁喜欢饮茶,同样的对茶水要求也很高。况乐亲自领教过他的挑剔。
“不用了。”他说着示意况乐把茶杯放下,自己持起茶杯喝了一口。
况乐再一旁见着师尊拿起她曾经碰过的东西,仔细品茶。内心里泛起一股极其隐秘的暗喜,那股喜悦在心底酵,渐渐的经脉里游走。
师尊入夜之后很少和她说话,也很少留她和他相处一室。
她感觉师尊夜里不和她相处一室,倒不是为了她的名节着想,只是因为他不想和她待在一起而已。
这次难得的让她留下来,况乐只觉得欣喜若狂。
“你说……”
况乐正在窃喜的时候,听到齐霁的嗓音。齐霁长得一副温文无害的俊美面孔,嗓音和他光风霁月的外表一样,嗓音温软,最是温柔不过。
只是他平日里说话,略略沉下气海,所以原本温软的声线里也会带上几分不怒而威。
今日也里那份威严此刻也放了下来,露出其下的柔软。
“这人死之后,真的会有转世么?”
况乐不知为何齐霁竟然会有这么一问,她小心斟酌了一下用词,“以前小时候听老人家说,有的。”
“徒儿以前还未上山的时候,听下面丫鬟说老家有这么一桩,说是村子里的小子长到五六岁,说自己是十几里之外村子里的媳妇,和男人吵架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说起那个村子的事,也是头头是道,一桩都没错。”
她说完之后,看了齐霁一眼,齐霁秀丽的眉眼在烛火里昏暗不明。
只是眼睛里浮浮沉沉的有什么东西。
“若是转世,恐怕是死了多久,转世之后就该多少岁了吧?”
况乐点头,“应该是的。”
她满心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师尊会问这些。
她说完之后,听到那边的男人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像是什么希望又被打破似得。她不禁又有些担心,担心自己那话是不是讨了师尊的讨厌。
“师尊,是弟子方才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齐霁眯着眼看着惴惴不安的少女,眼前的少女相貌有四五分相似,但是脾气却是一派的温婉。甚至和鹌鹑似得,只要他沉默一会,她就会惶恐不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况乐不知自己哪里到底惹得他不高兴,嘴唇动了好几下。
“怎么,还有事?”齐霁看过来。
况乐只好躬身退下。
况乐退到外面之后,齐霁坐在那里,等到室内外一片安静。他喃喃自语,“到底是不是你?”
他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魂魄已经转世去了,可如果转世的话,那么到如今,她也不过才十岁不到而已。
那刚才那副尸骸上的法术,没有个二三十年是练不出来的。更何况还是那样细致的剐骨去肉。
齐霁希望的太多,失望的也太多。到了如今,承受的失望已经让他有些习惯,但这种滋味到底是不好。
他主动选择疯癫,其实内心里觉得就这么一直疯下去也不错。
这个世间其实污浊不堪,要说好其实也没什么好的。他已经尝过这污浊的滋味,如今他也已经成了这肮脏世间的一部分。
她要是再不回来,可能他就真的疯了。做一个无知无觉的疯子,对他来说或许还是解脱。她把他从干净的世界里推入万丈悬崖,他从开始的挣扎不解愤怒,到后面的沉沦。
既然这世界如此肮脏,那么脏了也就脏了,只是他一定要拉上她。
他靠在身后的靠背上,目光落到那一丛她最喜欢的茶花身上,他伸手一勾,在枝头上的茶花顿时飞到了他的手上。
这茶花是她最喜欢的,每逢见她,她都会在头上簪上一朵。他却看着很是厌烦,她总是有那么多的喜欢的东西。那么多东西,她对它们喜欢的,总会过他。
所以他干脆把她给藏了起来,照着他自己的喜好妆点打扮她。将她浑身上下一点点的染上自己的印记。
任凭她怒骂叫打,他也依然我行我素。他就是要她看着,她如何褪去她自己,一点点的成为他的。
没错,是他的。
魔门妖女是那么张扬明艳,哪怕手染鲜血,也依然妩媚动人。她从来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杀了什么人。开开心心的活在这个世上。
他爱极了她这股唯我独尊的姿态,但也恨极了她这样子。似乎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不入她的眼。这其中也包括他在内。
为何陷害他?让他从人中龙凤的位置上高高跌落下来,让他处境艰难,举步维艰。
为何又要救他?几次救他性命,不管如何都会保他性命安然无恙,甚至自己因此险些丧命也在所不惜。
她到底要他如何?如此反复无常,日夜折磨,非得把他逼到绝境才肯罢休。
既然如此,那么就由他来一点点的将她的尊严全部剥落,让她清清楚楚知道她不能离开他。
即使是死了,也别想逃脱。
她死了,他就把她拉回来。除非他死透了,否则她永远都别想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