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管往外看了天一眼。
入秋了,夜里可是凉快的打紧,你还嫌燥?
怕不是燥的睡不着,是想主子爷想的罢。
时文修强忍激动的跟随张总管离开时,院里的护卫们见到了,不免暗暗朝她投来担忧的目光。
她回了他们一个没事的手势,又笑着指指自个无声对他们说等她好消息,而后就自信满满的跟着人跨出了明武堂的大门。
众人见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面面相觑了会,就各自去干各自的活了。只是心里暗暗祈祷,但愿她真的没事。
时文修随着张总管来到禹王所在的院子时,明显就感到这里与旁处的不同来。不是建筑物上的差异,而是气氛上的不同,这里的氛围明显比旁处来的更加肃穆。
不说别的,就单说那站在院外大门处的护卫,在明武堂里见到时还是带些人气的,可在这里她见他们却是满面冷冰冰的,手持森冷的铁枪如尊雕像般站那,令人望而生畏。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从他们中间走过的。
等来到了书房前,见到了本来威风神气的张总管转为神态恭谨,垂了双手躬下身来,她便不自觉的咽了咽嗓儿,慢慢低了头。
“张总管,主子爷让您带人进去。”
小厮开了房门出来,恭敬的对张总管道。
张总管点头示意,转头对时文修打了个眼色。
时文修定定神,就随他一道踏进了书房。
要镇定,要冷静,一定要表现的泰然自若。千万不要慌张无措,以免显得自己浮躁经不得事。
她调整着呼吸暗暗给自己打气,可手心里湿浸浸的汗还是暴露了她些许的紧张。紧握了握掌心,她不免暗暗唾弃自己,什么时候心理素质变得如此差了。
整个书房里鸦雀无声的,旁边侯立的侍从几乎都是同一个动作站着,丁点声响都不出,就跟那静止不动的画一般。
她尽量小心的放轻脚步走着,可再细碎的脚步声,在这般安静的环境里也还是显得格外的聒噪。
“主子爷,人带来了。”
张总管在书案前几步远处站住脚,躬低了几分脊背说完,就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旁侧。
他一退,就将后方的人给显了出来。
时文修呼吸一滞,案后端坐那人高冷威严,让她不敢抬眼胡乱看半寸,忙恭敬的鞠了躬,视线朝下看着。
“请主子爷安。”
话一落,张总管先变了脸色。
“还不快给主子爷跪下。”
他如何也没料到,这位竟连规矩都给忘了!
话一落,时文修也刹那微变了脸色。竟还要跪下请安,这么没人性的吗?
不过迟疑也就几瞬,很快她还是抿唇跪下。
“请主子爷安。”
案后的人从账本中抬了眼,冷淡睥睨着面前那脑袋低垂,看似规规矩矩跪着的人。张总管余光瞧见,就悄悄止了本欲让她磕头的呵斥声。
“你起罢。”
时文修刚起了身,就又听对方声线低沉的喊她过去,也不敢耽搁,遂硬着头皮绕过桌案,来到他侧后方略显拘谨的站着。
张总管眼皮一跳,又垂了眼往脚下看。
禹王拿账本的动作微顿,冷峻的面上似浮现淡淡不虞,但并未开口置喙,只是推过账本,骨节分明的手在案上不轻不重叩了下。
“给本王细说一遍。”
正忐忑的感受着莫名高压的时文修,待见了案上那熟悉的账本时,刹那恍然。
原来是要她来讲下账法的啊。
她觉得浑身压力一松,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心都随之安稳落下了。
“好的主子爷。”
知道把她叫过来是讲解账法,她的底气也慢慢回笼了,这会回话的声音都显大了些。
上前一步拿过那账本,几乎用不着反复斟酌思考,翻开的那一刹那,她就直接开口有条不紊的讲解了起来。
“主子爷,这账法是龙门账法,属于复式记账法,相较于单式记账法,它更完整、准确、反映业务更全面、还能进行总体试算平衡。当时我是帮忙董晟对账的时候,现了现在的通用账法很不方便,也存有漏洞,所以就突然想起了以前听说的这账法。您来细看这龙门账法,与那通用账法大为不同,它是分了四部分,分别为进、缴、存、该……”
她字正腔圆,咬字清晰,吐出的话始终不急不缓,逻辑清晰,条理也分明。她讲解的时候双眸犹似有光,熠熠生辉,无形中洋溢出自信飞扬的神采来。
禹王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好似第一回认识。
在宫里头倒不是没见过,可她给他的寥寥几个印象,也无非是鄙薄两字。可此刻这般姿态大方、谈吐不俗的模样,倒是从前未见过的。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看起来与从前却判若两人。
个中缘由,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时文修尚讲得起劲,讲到后来几乎忘了对方的身份,为了能方便讲解她干脆将打开的账本铺在案上,手指着上面的字边划动边讲解,以期能让对方结合账本文字,更直观形象的理解她所讲内容。
禹王端坐在那,就冷眼看她逐渐的朝他挨近,贴着书案俯了身,还特意朝他侧过脸倾斜些许,用那清甜的细嗓儿吐着音。他略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净的侧颜,还有她说话时若隐若现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