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不是没有各式样的计数方式,毕竟老百姓大多不识字,为了方便记忆,就用自己的方式或扭曲字形,或画符号,来形成对数字的独特认知。但像这般既简单明了,又成整套体系的计数方式,他还是头一回见。
禹王沉思片刻,问他:“有没有问她如何懂得这些?”
大账房回道:“问了,可她说前头撞了头,也忘了是从哪知晓的这些。”
当时他去明武堂查账时,无意间瞥见堆在一旁的小摞草稿纸,上面涂涂画画着一些符号,看起来十分潦草。若是旁人可能就此一掠而过,可他干了大半辈子的账房,对数字可谓是极为敏感,所以当时几乎扫过的第一眼,就认定是的计数方式。
见他感兴,她倒也不藏私,很有耐心的教他识这些的计数方式。甚至还拿过账本很热心的告诉他,现在他们通用的记账方式是有漏洞的,不如使用复式记账法来的安全。为了更形象全面的阐释记账法,她还当场用她所谓的龙门账法做了个账本,旧两相对比,优劣势一目了然。
他大为震撼,不免追问她是如何懂得这些。可她却回他一个忘了,再问,就是当初被撞了脑袋,记不得了。这说法任谁听都觉有些牵强了,毕竟你连复杂的记账法都记得,偏是怎么知的忘了,这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这些自有上头人管,就不归他来操心了。
“账法不急推行,所用记账法还是延续从前。还有,账法与计数,一律切忌外传。”
主子爷的吩咐让大账房迅回了神,连声应是。
禹王拿起茶杯,掀起盖慢喝口茶,神色平静:“让张宝去明武堂将人带来。”
此刻,明武堂里翘以盼的时文修,正在做着最后的心理建设。
昨个大账房离开的时候可是说了,他第二日一早就会将这记账法禀上去,这不是个小功劳,到时候主子爷可能会召见她,所以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他这话一出,可把她激动的一宿没睡。
那会她与大账房探讨记账法的时候,的确是存着表现一番的心思,毕竟她现在这职位眼见着不保,她得想尽办法的体现出自己价值啊。当时她想着,若是能得到大账房的赏识的话,那董晟肯定会高看她一眼,到时候再禀了鲁领,让其知道她也是能创造价值的,说不定鲁领也就能因此看重她两分而让她继续留这当差了呢?
她可如何也没想到,大账房竟赏识她赏识到要直达天听!而且照他的话说,那主子爷大概率还会亲自召见赏赐她!
双手紧握着,她对着无人的大堂深呼吸几口气。
不紧张,不害怕,她是去领赏的,又不是去挨罚的。
那时她可千万要抓住机会,一定要坚决表达自己的意愿:不要赏,要工作。
主子爷,我不要赏,我要继续留在明武堂当差!
对,就要这样说,不要紧张不要磕巴,语气要坚定,眼神要诚恳。
庭院里的葛大瓦远远见她在大堂里走来走去,嘴里貌似还念念有词,不免就拿胳膊撞撞旁边护卫:“她咋啦?一大早来就钻进了大堂里,魔怔了似的,来回走动念叨了好半会了。”
旁边护卫耸耸肩:“谁晓得?要不你过去问问?”
“俺不去,又不给俺讲剧听,俺才不去凑那热闹。”
葛大瓦说着就扛起梯子转身要走,不成想刚一扭头,从大门外进来的一行人惊得他手一抖,肩膀上的梯子哐当滑落差点砸到他的脚。
“大、大总管!”
张总管斜眼睨他一眼,咳一声:“那个,紫兰姑娘呢?”
乍听到大总管问话的葛大瓦刹那将一张脸憋得通紫,脑袋嗡嗡嗡的直乱转,死活想不起来哪个是那啥紫兰。
旁边的护卫倒是先一步反应过来,使劲推了两下杵木头似的葛大瓦,小声提醒:“小时,问的是小时。”
“哦,哦哦!”葛大瓦像是大喘气般,忙朝堂内指指,磕巴:“那,那呢,她在那呢,她……”
话没说完,张总管已经带人朝大堂的方向去了。
葛大瓦呆呆的望着张总管一行人远去的方向,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不由忙扭头去看旁边护卫,似是要从他这寻求答案。
可对方也搓着手一脸的不安。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升起不妙的预感:张总管突然过来,该不会是来抓人的吧?
张总管还未走进堂内,就被里头人一声清脆动耳的主子爷给惊得一个趔趄。
时文修刚酝酿好情绪打算再演习一遍,可刚起了头就听得外头有响动,回头一看,就见原来是那总管大人。
双方大眼对小眼,场面多少有那么些尴尬的。
时文修扯了抹笑,迎上前去:“大总管好。那个,我怕到了主子爷面前失礼,所以就演习下拜见主子爷时候的情景。”
张总管微笑不语。大白天就做梦似的娇滴滴喊主子爷,还能让他怎么想?
对方不说话,时文修却不能任由冷了场,遂只能强行转移话题:“大总管是来带我去见主子爷吗?”
“那是。”张总管说得慢悠悠的,见她闻言后,那强自按捺喜悦的模样,不由暗自咂舌。真是不矜持的很,连他看了都要替她脸躁得慌。
“咦,眼儿怎么红了?”
时文修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摸了摸眼角后,就不好意思的小声开口:“昨夜里有点燥,我就有点失眠,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