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将黑,等真正到了夜里,县城就会变得更加危险混乱起来,他得回去守着他。
一想到这,萧韫连找周崇和县令算账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赶在周崇离开之前,就穿过墙面匆匆离开。
赶去破庙的路,萧韫走得飞快,不知为何,他的心总是跳得很急,还时不时绞痛,叫人十分不安。
萧韫皱眉咬牙,眸色多了担忧,同时又暗暗希冀千万不是段书锦出事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的不安在现破庙里没有段书锦的身影后达到了极点。
萧韫一刻也不敢停留,出了破庙就在附近的街巷找人,最终他在围着三五个人的街口找到了段书锦。
白日里看热闹的人大多数都散了,只有三五个还留在街口不肯走。他们用手指着段书锦,用不知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的语气,高声道:“哎呦,被一群乞丐揍成这个样子,天可怜见哟!”
“谁叫他有手有脚,身体健全就蹲在街头乞讨。又想不劳而获,破身板又打不过那群无赖,活该!”
“都这么晚了,也没见谁把他抬回去,无亲无故的,该不会是要死在这了吧。”
……
众人絮絮叨叨的话如同一把把刀子直往萧韫心头插,萧韫如今的脸色已经不是冷,而是麻木和痛楚交杂,还透着一股灰败和迟疑。
萧韫先是不敢上前,随后急急奔到段书锦身边。也不知是跑得太急了,还是他双膝本来就是软的,竟一下子在段书锦身边跪下了。
萧韫垂着眸,鸦羽般的长睫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去碰段书锦苍白的脸颊,那抬在半空中的指尖还在轻轻颤抖。
终于,手指落在段书锦侧脸上。可是触手的不是往日的温热,而是一片冰冷。
段书锦的眼睛紧紧阖着,被人痛殴后流下的血迹,在灰扑扑的粗布衣裳上也能看得清楚。
那些殷红是如此灼人眼,有一把火猛地从萧韫体内生起,烧得他五脏六腑俱痛,烧得他眼睛赤红。
恶鬼压抑多日的戾气有了回弹的迹象,萧韫冷着一双眼,皮肤寸寸开裂,数不清的血从身上汩汩流出,最终在地上汇成一汪血潭。
这是一个浑身染血的恶鬼,他周身气息冰冷,透着浓浓戾气和杀意,像是刚从尸山血海的战场爬出来。
可这样一个恶鬼,他跪坐于地,深深俯身,虔诚而庄重地亲上地上躺着的气息微弱的人的唇瓣。
萧韫像是失去了珍宝似的,急不可耐地在段书锦唇上碾了碾,只为了确定这个人还在,确定这个人还活着。
一息功夫过后,萧韫再次进入到段书锦身体里,而段书锦成了虚魂静静躺在地上。
他刚进入这具身体,痛意就从四肢百骸传了过来。
这些痛意对萧韫而言,当然不值一提,可以忍耐。
可是一想到最初忍受这些痛苦的人是段书锦,而段书锦身形那么瘦弱,萧韫就理智全失,一点也不想放过那些对段书锦下手的人。
萧韫用着段书锦的身体睁开眼,猛地撑直身体站起来。
还在围观的三五人顿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然而更令他们害怕的还在后边——这个被人揍得快死的人,缓缓蹲下身,从地上抱起一个东西。可他怀中分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诈尸了!鬼呀!”
三五人吓得屁滚尿流,一哄而散。
而萧韫才不管这些人如何看他,他把段书锦的虚魂紧紧按在怀中,用一种保护人的姿态,快步往客栈走去。
客栈掌柜见了萧韫的姿态也跟见了鬼一样,大气也不敢喘,根本不敢出声撵人。
萧韫直接掠过他,目不斜视地走上二楼,把段书锦放在房间的床榻上,这才满身戾气地走出客栈,去找人索命。
他是在之前待过的破庙找到那群对段书锦动手的乞丐的。
在他踹门进去前,这群二十来人的乞丐还恬不知耻地围着火堆,高声议论段书锦。
“大哥,我们把那弱小子揍了没问题吧?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他一个男的生得跟小娘们似的,又没人撑腰做主,能有什么麻烦。”
“要是让他把程家的事说出去,我们才要被大官人找麻烦。”
“打他一顿算轻的了,打死更好,谁叫他胆大包天,敢装乞丐套我们的话。”
……
剩下的人还欲再说,门却被萧韫哐当一脚踹开。萧韫就那么神色铁青地站在门边,眸光冰冷地看着他们。
二十来个乞丐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被他们揍的那个人吗。
“这是又送上门来挨打?”乞丐头子狞笑,领着乞丐们再度向着萧韫靠近,打算一口气把萧韫打死算了。
萧韫一句废话也没有说,他利落地出手拽住乞丐头子的头,按着他的脑袋就往破庙墙上砸。
他此番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乞丐头子的头一撞就破了,血流如注,殷红的血糊了满脸。
身后的乞丐见状就上来拉扯,要把乞丐头子解救出来,萧韫却在这时转身,冷冷瞥他们一眼。
谁也没看清萧韫是怎么出手的,等那些乞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他们的手腕或胳膊,面不改色地往下一扭,生生把他们的手给废了。
到最后,破庙里乞丐们已经倒了一地,萧韫仍旧不觉得解气,冰冷的神色没有和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