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段书锦在听到竹里馆和程如墨名字的时候已然乱了心神,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异样,说出和先前一样的说辞。
“书锦不敢私下学文,因此不曾去过竹里馆,也没见过所谓的程如墨这人。”
“你还在说谎!”段成玉怒不可遏,猛地起身拽起身下的宽凳丢过去。
段成玉拿准了方向,即使段书锦站着不动也不会被砸到。
但一向冷静自持的萧韫今日不知怎么了,眼见着宽凳向段书锦飞来,就猛地伸手把他拉开,让人落入自己怀中。
明明后背靠着的只是一具冰冷的魂体,汲取不到丝毫温度,段书锦却像有了主心骨一样,重冷静下来。
他是冷静了,段成玉却被他躲宽凳的行为激怒了,他快步向他走来,冰冷的眸光攫住他,拔高声音怒吼:
“逆子,你还敢信口雌黄!你七日前去竹里馆的事早就被林良弼看到了,你是想本侯去请林良弼来和你对峙,还是送你去大牢和程如墨对峙?!”
程如墨,大牢。
意识到竹里馆书坊和程如墨都出了事的段书锦如同浑身都被卸了力道,缓缓往后倒去,若不是他身后还有个萧韫,恐怕此时他已经狼狈倒地了。
“别慌,还有人看着呢。”萧韫伸手稳稳扶住段书锦,他凑近他,冰冷的吐息尽数落在段书锦脖颈,让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被冰了一下的段书锦迅回神。
他脑子飞转动,知道现在他去竹里馆的事已经瞒不住了,便让眼泪迅盈满眼眶,磕磕巴巴道:“我……是去过竹里馆偷偷看书。”
“你……”段成玉气得脸色涨红,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宣平侯府的禁忌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许学文,任何与舞文弄墨相关的事都不许碰。
这个禁忌源于段书锦的亲娘,限制的自然也只有段书锦一个人。
宣平侯府的人千防万防,夜防日防,竟还是又让段书锦碰了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逆子!逆子!你给我闭门思过,不许出门了!”气到极致的段成玉冷冷挥袖,转身就踏出段书锦的院子。
知道段书锦和私买策论的事无关后,林花琼和段远青两人纷纷舒了一口气,他们也没在段书锦院子多留,追着段成玉走了。
这招声东击西的计谋用得非常不错,然而段书锦后背却浸满了冷汗,没轻松到哪去。
他心里有预感,程如墨出事绝对和私卖策论一事脱不了关系,而私卖策论也有他一份力,若是有人要查此事,迟早会查到他头上。
忧惧袭上心头的段书锦又泛了病意,开始躬身剧烈咳嗽,他想回房间继续睡觉,手腕却被紧紧攥住。
段书锦不明所以转过头,就见萧韫正目光灼灼看着他,那有所谋划的眸光让他莫名胆颤,让他下意识想挣开手。
萧韫却根本不让他有挣扎的机会,直言道:“今夜的事和你脱不了关系,你迟早被人盯上。”
“萧大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段书锦勉力假笑,还欲再说什么,萧韫却直接打断他。
“你出事了侯府不会保你,而我一定会助你。只要你让我再上身一次,我保你无忧。”
夜色浓深,风声朔朔,萧韫终于毫不掩饰说出他的谋算。
第十四章竹里馆大火
萧韫说想上段书锦身这句话是个试探,他不信那日偶然上身的事只有他一人在意。
这些天他趁段书锦睡着后,暗中探查,把他身体来来回回摸了无数遍,愣是没现一点玄机。
好像上身的事只是意外,同段书锦全然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萧韫偏偏不信这个邪,偏偏想把上身的玄妙查出来。
今夜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段书锦还愣在原地没说话,好像根本没听懂萧韫在说什么似的。
但看见他不停颤动的长睫,萧韫明白他知道他在说什么。
段书锦确实知道萧韫在说什么,那日的上身是他的一个噩梦,让他误以为从此他只能做游荡于世的鬼魂野鬼,而萧韫这个恶鬼却能顶替他心生。
他心有不甘,且为之胆颤恐惧,好在被上身只是暂时的,他依旧是人,萧韫依旧是鬼。
他一直避免重提这个噩梦,谁知萧韫还是毫不避讳提起了。
难道他待在他身边,只是为了上他的身吗?
段书锦忽然觉得周身血液都凉了下来,他难以忍受地退后两步,受伤似的低下头,不再去瞧萧韫。
看着段书锦疏离他的举动,萧韫眸子暗了暗,有一瞬间动了把段书锦拉回来的心思。
但他强行按捺住了,装作不在意地逼问:“考虑好了吗?”
段书锦长睫颤得更狠了,飞眨动的样子像是明知受困于笼,却要拼命飞翔的雏雀,叫人古怪地生出怜爱之情。
他单薄的身影像是受不住夜间的寒风,细微瑟缩了一下。
他薄唇抿得白,垂在身侧的手拼命想抓住点东西,最后却只是无助地扣住了掌心,把掌心挠出血来。
“我答应。”只是一瞬的功夫,段书锦声音就暗哑无比,让他不自在极了。
但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段书锦只能抿了抿唇,镇压下不自在的情绪,缓缓踮起脚尖凑近萧韫。
萧韫挑了挑眉,只是看着段书锦的举动,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