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芝荔本以为笛飞只不过是可怜自己。虽然笛飞一次次说明,在她心里,自己是和她一样的人,芝荔却只敢当她是客气,不敢真的觉得自己能和苏家嫡出的大小姐平起平坐。但从英国回来后,笛飞依旧待自己如故,还居然对自己有这么深刻的眷恋,芝荔心底有几分欣喜,可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所以才一再刁难、试探笛飞。
可此刻芝荔听着笛飞真诚地表白,不由得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伸手把笛飞揽入怀中,不知不觉,眉间眼角带出了万种柔情。笛飞也不由得换了笑颜,伸手想拉住芝荔的手,却不小心刚好碰到芝荔那天晚上被苏炳乾磕到的地方。本来沉浸在柔情中的芝荔手上疼了一下,心里想起那晚被苏炳乾□□的事,不禁垂眉敛目,松开了搂着笛飞的手,别过头去叹了口气,哽咽地叹道:“你那句诗说得也没什么错的,我这样的出身,残花败柳,赵鸾鸾的诗确实也适合的。”
“又讲这种话。”笛飞气得甩开了芝荔,却不知道,正好打在了芝荔受伤的地方,芝荔顿觉一阵钻心疼痛从手腕蔓延到心里。笛飞却浑然不觉,起身走进卧室,边走边说道:“也不知道你是故意讲这种话刺我,还是真的不懂我,我又没个亲姊妹,纵然有,笛月不过是堂姐,又不通诗书,木木讷讷的,说不明白半句话。那日秦淮河一见,原以为你是个知己,却不晓得你何苦总是这样妄自菲薄,难道是我曾有过一分一毫唐突了姐姐吗?”笛飞边说边赌气进了卧室。
“你别生气。”芝荔慌了神,不由得红了眼眶,快步追上笛飞,却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只涨红了脸,站在笛飞身后,静静地看着她颀长的背影。
片刻后,笛飞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着芝荔道:“姐姐,是我不好,不该大声跟你说话的。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们别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了。”
芝荔勉强一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思索片刻后,想起了自己带着的笛子,便转身去拿。随后,她坐在卧室的美人榻,缓缓吹起悠扬的琴声中,一曲懒画眉妩媚温柔。笛飞见她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怒火全消了,不由得跟着笛声缓缓唱着:“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只吹了一段后,笛飞却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芝荔不解地问。
“吹笛子最是伤气,姐姐歇会儿吧。”笛飞笑道。
“才吹了这么一会儿,不至于的,你不是说好久没听到了吗?姐姐带着笛子就是想要吹给你听的啊。”芝荔不禁失笑道。
想着夜深时听到的芝荔唱曲的声音,笛飞心中一阵刺痛,摇摇头笑道:“我不舍得,姐姐不要吹了。”
芝荔一愣,体味着笛飞对自己的贴心,眼眶渐渐的红了。
第二天,笛飞和芝荔起身打算在南京城内逛一逛,刚走下楼,却正碰见笛飞的大哥苏笛墨拥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小姐,醉醺醺地上楼。笛飞一惊,忙叫了大哥。
“笛飞啊,你怎么在这儿。”苏笛墨大着舌头,含混着问道。
“我和三姨奶奶出来逛逛。”
“哦,你们也来南京逛?那这包房便是你们住下了?我住哪儿?”苏笛墨晃晃悠悠地问。
“大哥,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笛飞忙扶住他。
“昨夜里从上海过来,我就说南京没什么好玩的,你偏要来。”笛墨看着身边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说道:“还不是大爷说要找个鲜,上海已经是逛腻了的,我才提议来南京玩一天罢了。”
苏笛飞懒得管笛墨的闲事,便欲让服务员给他开间房,安顿下他就跟芝荔出去。谁知笛墨却不依不饶,非要住苏家在那酒店的包房。
“这包房原也是我们爷们出来玩的时候住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出来瞎跑什么?既来了,自己不拘住哪一间房也罢了,何必跟我抢?再说,我这还带着个姑娘呢。”笛墨醉醺醺地说道。
“你喝醉了,我懒得跟你多话,房已经开好了,你爱住不住。”笛飞扭头准备要走。
“欸,苏笛飞,我可是你大哥,长房长子,你连我的话也敢不听?”笛墨一把拉住了笛飞。
笛飞见饭店大厅人来人往,不想丢苏家的人,便只得欲把自己那间房让给他,于是她找到服务员让把自己和芝荔的东西搬出来,她打算带芝荔回到自己在南京的住处。
笛墨笑笑说:“这才对嘛,你看,我这还带着个姑娘呢,她可是艳春坊的头牌。”
笛飞无比厌恶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只见她浓妆艳抹,俗媚不堪,便皱了皱眉头。笛墨看出了笛飞的意思,继续大着舌头说道:“怎么,瞧不起风尘女子?还是瞧不起我?你旁边拉着的这位不也是秦淮河出来的?”说罢,笛墨不以为意地笑笑,指了指芝荔道。
笛飞顿时火冒三丈,伸手抽了笛墨一嘴巴,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叫你声哥哥,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跟我一样了是不是?也不看看是……”笛飞刚要说“是谁养大的你”,却觉得抖出来他们苏家的大少爷是丫头生的并不光彩。再想到苏家的名声,自己做妹妹的,失态打了哥哥,虽说他是庶出,却也是苏家西院的长子,不能损了苏家的颜面。只得投鼠忌器,恨恨作罢,拉了芝荔扭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