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如何同延景明解释自己的心情,只是延景明这一句话,几乎将他方才未曾觉察强行埋入心中的心绪一下勾了出来,他想同延景明讲明当下行事的轻重缓解,想说他的情绪并非主位,他们身处危机之中,实在没有心情去考量这种事。
可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父皇。
哪怕父皇待他似乎总有隔阂,像是因当年母后的死而有些怪罪他,可他幼年习文学画,哪一样没有他父皇亲自指导?
而今这痴迷仙道的昏君,曾经也是他温善纯挚的父皇。
延景明松开温慎之的衣袖,握住了他的手。
延景明:“我……窝……有窝还在。”
延景明语无伦次,像是头一回见身边亲近之人遇见这种事,而他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可他心情急切,恨不得立即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告诉温慎之,可他本就说不好汉话,在这种时候,他越觉得自己所掌握的汉话词语着实匮乏,他搜肠刮肚,也仅有些干巴巴的言辞,连一句真正有用的安慰的说不出来。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照着西羯人的做法来行事。
既然语言拙劣,不如将一切都化作行动。
延景明伸手一把将温慎之抱紧,而后扶上温慎之的肩,低声与他说道:“皇桑米有事的。”
那在平日听来略有些奇怪的西羯口音,而今听起来,却令温慎之喉中微微一哽,止不住的酸涩一股脑上涌,他张唇,却难言,反倒是延景明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而后拍了拍他的背,道:“窝们可以带姚太医回去。”
他觉得姚太医的医术神奇,远在太医院之上,太医院看不出的问题,也许姚太医一下便能妙手回春,将皇上救回来。
可温慎之却轻轻开口,道:“来不及了。”
这信到此处便花了月余时间,谁也不知而今京中的情况究竟如何了,而哪怕他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京城也需要月余功夫,他父皇已经病重,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没有人能等得起。
延景明不由怔了怔。
他没有能力替温慎之出谋划策,事到如今,他能够做的,其实也只有那么一件事。
握紧温慎之的手,好让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泥不要难过。”延景明认认真真说道,“还有窝。”
第117章凶神恶煞忠孝王
温慎之深知一件事。
在这种情况下,他更不该只顾心中悲痛而忽视一切,京中出此大乱,这消息绝对瞒不下多久,究竟是相信忠孝王尽早返回京中,还是谨慎行事在外拖延不回,他必须尽早做出决定。
因而他摸了摸延景明的头,也好似已复了往昔神色,轻声与延景明道:“放心,我没事。”
可延景明却仍是担忧看着他。
温慎之急于去寻凌将军,好问一问凌将军对此事的看法。
延景明跟在温慎之身后,心中担忧却丝毫不减。
他其实并不担心中原京城生的事情,他将此事等同于西羯史上曾出现过的那些动荡,那无非便是一群人拉着另一群人打上一架罢了,就算忠孝王另有所图,他们也不用害怕。
反正中原人的战斗力这么弱,他觉得他与阿兄两人便能收拾大半禁军,更不用说阿兄还带来了他们西羯的猛士,这么多英雄聚在一块,延景明还是其中最菜的那一个,比武力,他们绝不会输。
而今他在担心的,只有温慎之此时的状态。
哪怕如今温慎之神色如常,好似并未如何担忧他父皇的身体,可延景明却能从中觉察出不对,他苦思冥想思考着自己究竟该要如何才好,可他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母妃也不曾教过他安慰他人的言语,除了陪在温慎之身边之外,他也不知自己还能如何做才好。
延景明只能紧紧跟在温慎之身后,甚至小心翼翼攥住了温慎之的衣袖,好希望温慎之能够明白他此刻的想法——无论生什么事,他都在温慎之身旁。
凌将军今日无事,倒还在将军府中,忠孝王将宫中大事瞒得极好,他并不知京中出此异变,倒还不知温慎之来寻他有何要事,笑呵呵上前相迎,温慎之却请他遣退屋中仆从,告知自己有紧要之事要同他说。
凌将军令屋中闲杂人等退出院中,而后又亲自关上了房门,方才回过身,还来不及问温慎之究竟是出了何事,温慎之已形容严肃同他开了口,道:“将军,京中的天……要塌了。”
凌将军:“……”
他根本不必过多言语,凌将军便已能明白他的意思,而出此大事,却好像根本没有人收到过消息,那便也就等同于说,京中有人将此事压了下来,而此人……
凌将军想,此人若不是太后,应当就是忠孝王。
温慎之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凌将军,又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出口,希望凌将军能给他出个主意。
可不想凌将军听完温慎之说的话,反倒是一怔,而后颇为不解开口,道:“既是王爷传来消息,那殿下您可莫要再过多拖延了,还是尽早回京吧。”
他好像没看出温慎之心中的担忧,只是觉得忠孝王不可能会对温慎之心怀不轨,甚至在温慎之干脆直言后,他还满心不解回答温慎之,道:“殿下……是不是多虑了?”
温慎之:“……”
温慎之不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