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校尉问道:“要清理吗?”沙盘的模型并非长久不坏,时间长了不打理也会生灰、腐朽、被虫蛀。
公孙佳道:“不是,我想复盘。”
“?”荣校尉两眼都是疑问。
公孙佳道:“小时候与阿爹相处的事情,竟有一些开始模糊了。我尚且如此,别人怕是忘得更快吧?”
荣校尉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遗忘是人之常识,不忘才奇怪呢。不过也没关系,谁想忘,我就帮他们记起来。我想将阿爹的生平事迹都追溯一遍,都记下来,这些,”公孙佳扬扬下巴,“更值得大书特书,你先帮我一场一场的回忆。”
复盘,公孙家的家传绝技,现在传到第二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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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祠堂里回来,公孙佳就开始琢磨着一件事情——
目标定下来了,怎么实现?
先是难度。
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儿可以袭爵封侯的,这件事情的难度肯定是很大的。如果这是一个可以自然而然就有的选项,相信从一开始,无论是皇帝还是外公都会给她搞到这个爵位。
但是没有,所有人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让她做“县主”。
就是说,此事的难度,大约相当于皇帝从一个贺州的泥腿子“起义兵”一路做了皇帝——之前从未有人觉得他能成功。不过既然一个泥腿子能当皇帝,可见事情虽难,也不是办不成的,再难能难得过造反当皇帝?
他们都敢做这个梦了,她凭什么不能把属于自己的爵位夺回来?只不过需要更多的毅力、更多的运气,以及不断地磨炼自己的能力而已。
遇到的麻烦再多,难道还会比跟一群太子妃、广安王妃、纪四娘、宫宴上的傻货这些家伙打交道更让人厌恶吗?
没有的!
反正她往后余生里,也没什么挑战了。钱她有了、封号有了、家业有了,连打手都有了,她有了这些,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干的?
就干它了!
难度做是肯定的,这不是向长辈讨要一颗糖,说一句“我想要”就能拿到手的,须得有一个计划,且还要时机得宜,最最重要的,自己的手上得硬。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其次才是计划。
要干这样一件大事,就得有个方略,要有个大致的方向。
凡做事,也就是“正”、“奇”两个方面嘛。她情况特殊,“奇”字上可能还要下点功夫。比如帮忙偷了太子妃的后院之类,寻找吴宫人家人的事情看来要上心了。纪家的不法之事,也要尽量多的收集。能在干翻纪家上出力,皇帝面前就好说话。
至于“正”,公孙佳盘算了一下自己,再对比一下公孙昂,她爹重在武功,她就得双管齐下。定了两个方面:文、武。
文的已经在做了,比如跟容家和解,以及与容尚书家搭上了一条细线。并且准备修个园子,筛拣才学之士。皇帝登基之后还得养一批人来歌功颂德,她也要到时候有文采不错的人给她说话,帮她引经据典——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玩儿有什么典故能用来显得她有道理,反正钱她付了,就一定能找得到给她找理由的人。最少最少,让一些人少开腔反对她,或者骂她的时候用词文明一点。
要让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人考虑一下,骂了金主就会丢掉饭碗。
武,是现成的,也是极难的。
她的优势很明显,她爹已经给她闯出一片天地了。她如所有的二世祖一样,可以用耍心眼来代替一部分实干。
但是,不能完全靠小聪明,还是得有点干货,起码对军事要有一定的了解。哪怕纸上谈兵,也得能谈得起来,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好。
“定襄侯骠骑将军”还开府,根基在哪儿?是公孙昂的能力与功绩。公孙家的“武”不能丢,她公孙佳“不能忘本”。
她上不了战场,至少要将父亲经历的一切战争如数家珍,不能像钟佑霖那样与武人家族做切割。她得握着这点“家学”,并且由此与父亲的旧部们继续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公孙昂不让大家结党,又不是让大家绝交!掌握分寸就好了嘛。
公孙佳花了半个晚上,把思路给捋顺了,早起就要复盘公孙昂以前的战役。
通过复盘,自己能更了解父亲,了解父亲的对手,了解父亲的朋友,了解朝廷与战争相关的一切运转也就了解了朝廷的结构。既可以学到东西,还能水到渠成地与父亲的旧部们增加一些联系,如果需要拟定公孙昂生平的传记,还能再将仕林里文采不错的人拉进来。一是抬高公孙昂的名词,二也是展现自己的“孝”,为将来舆论铺路。
这个计划不一定很周全,但是在只有自己可以默默准备的时候,有个思路比没有强。
对了,荣校尉那里训养的孩童,也得加紧。年伊始又得赐庄园奴婢,完全可以扩充规模了。至少要养足五百人,别问,问就是看家护院打猎给她看。
于是就有了刚才与荣校尉的对话。
~~~~~~~倒叙完毕~~~~~~~~~
荣校尉对公孙昂的感情极深,很是乐见公孙佳不忘家学传统。
他消息一向灵通,对变化的嗅觉也颇为敏锐,早已察觉出来这京中内外,不,整个天下,人们渐有了重文的倾向。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钟佑霖,明明出身勋贵之家,明明祖父、父亲两代都是名将,明明文学上糟糕得一塌糊涂,偏要往文人堆里凑。还要为所谓“名士”鼓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