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你说过一遍了,我也记下了。问你一件事情。”
“是。”
“你说只认父亲不认祖父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怎么下的决心?”
元峥深吸了一口气,抬眼与公孙佳对望:“我没有退路了。这样对我最好,如果苟且一时,接下去的岁月不过是零刀碎剐,消磨意志罢了。每一刻都是煎熬。”
公孙佳大笑着出门:“把门关好,天还冷呢。”
阿姜惊愕地追了上去,扶着她:“主人?药王?你……怎么这么开心?”
“我想跟阿爹说说话,走吧,去祠堂。”
这是家里的小祠堂,公孙家的品级摆在那儿,即使这一家没有“列祖列宗”只供着公孙昂一个,它该有的还是都有,且有足够的规模。地方就靠近佛堂,挺方便公孙佳召唤两位师太过去作个法事之类的。
今夜,外面灯火灿烂,府内却安静得很,公孙佳还是跟阿姜两个人,打着灯笼到了祠堂。
阿姜道:“我让他们先点炭盆。”
“不用,就两句话的事儿。”
阿姜好奇地提着灯笼站在一边守着,祠堂里点着一盏长明灯,火苗轻轻地跳动,火苗周围是温暖的橘黄色,几尺之外,越来越暗。公孙昂的牌位恰在这暖光的中心。
公孙佳仰着脸,对着牌位,几息之后便说:“好了。”
阿姜确认了一下:“这就说完了?”比上回在佛堂里“跟佛聊聊”还短呢?
“嗯。”
就一句话,有多久呢?
那群傻女人太烦了,我不想消磨在这些破事里,我要做定襄侯。
第37章计划
公孙佳做出了一个令自己愉快的决定。
从纪四娘开始,她就开始觉得腻味了。纪四娘、宫宴的傻女人、广安王妃,三次了,一定不是她脾气不好,都是别人的错!她决定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让她不痛快的事。
这就要说到公孙佳的特殊情况。
她的身体条件的特点过于明显,导致解决问题的方式就与别人不太一样。钟秀娥生气了,能指天咒地,还能卷起袖子来亲自打人。公孙佳就不行,骂人,她声音不高,打人,她得先累着自己。
她的知识构成也由于身体的限制,缺少了很多接触“常识”的机会,她的知识是断片的。某些方面颇为精深,某些方面就完全不通,在不通的领域,她就用自己已经精通的内容来理解。
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从丧父开始的么?为什么丧父会造成现在这个样子?公孙府有了家主,但是没有“定襄侯”、没有“骠骑将军”、没有“开府”的那个权势。好的,我来做。震慑住所有人,让蠢货们不敢再来烦我,好了,问题解决了。
就像最初,她一介孤女不太能镇得住场面,家将、奴仆只会对一个“有办法”的家主俯帖耳,她就做那个“有办法”的人一样。拿到“县主”的爵位,对家将们先恐吓再给甜头。搞定。
现在不过是照此办理罢了。
道理通顺,完全可行嘛。公孙佳脚步轻快地步出了祠堂。
阿姜打着灯笼,在侧前方两步的地方引路,悄悄地观察着公孙佳。
她是看着公孙佳长大的,自认对公孙佳还算了解。公孙佳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心情并不好,从祠堂一出来就开心了起来。
这种情绪上的变化,只有三、五人能够看得出来,因为公孙佳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很有耐心、脾气很好,仿佛不知道“生气”为何物。
但是公孙佳看起来极有耐心、脾气极佳,都只是“看起来”而已。“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还温柔得紧,其实已经不高兴了。
不过阿姜始终没能搞明白,公孙佳的脾气是怎么变化的,她目前还只能捕捉到公孙佳“当下的心情”。
公孙佳问道:“你看我干嘛?”
阿姜问道:“您的心情变好了,是因为阿静吗?”
“他?”公孙佳笑了一声,“不是。”
“那……”
“我想到有的事了。”
阿姜问道:“要奴婢们准备什么吗?”
“还不用。”公孙佳想,她要办的事儿别人现在是帮不上忙,她甚至不可以这么早就说出来,包括对单良这样的“智囊”。尤其自从被钟祥骂了“话太多了,滚”之后,她就明白了“智囊”并不是万能的,成大事者虽要广听建议,却要自己拿主意。有时候这个主意拿定了,都不能对别人讲。
“那现在?回去歇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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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正月十六。在很多人的心里,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才算过完了。该干正事的开始干正事儿,销假的销假,谋生的谋生。也有一些闲人,得要出了正月,天气暖和了,才会认为休闲结束。
公孙佳两拨哪一拨都不算,一年里的每一天在她看来都是差不多的。这也与她的经历有关,她就这几个月才开始操心,之前的每一天她都是闲着过来的,每一天都一样。
闲的时候一样,有事干的时候也一样,已经习惯了看每一天都很平等。
正月十六一大早,她就又跑到了书房里,指挥着亲卫们将库里的沙盘搬了一盘下来。公孙昂有一库的沙盘,他习惯复盘,所经历的重大的、难啃的战役都会有一个沙盘存下来。一盘一盘的,放在极结实的木头架子上。别人是书架,他是沙盘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