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工事每做完一段便验收一段,根本不必再巡一遍,即使巡,有那邱家子弟在,可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懂得多。
六皇子这趟心情极好,只在这清风院住下,每日悠闲自在赏花看景。
院中来了这么位极尊贵的客人,还不好问他究竟什么时候走,闹得秦念西十分烦恼。只能把那每日要在竹林里练的功,挪到了万寿观后山的竹林里。每日来回要走好大一段路,练完功一身汗,回院子时身上难受得紧。
待出了正月十五,胡先生又回来山上,观中病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秦念西照旧每日晨起练功,再给严冰施针,然后去观中看诊,下午随着胡先生识药。
万寿观那药柜和别处不同,不仅常见药备用量大,一些稀有药物俱都备齐了。那药柜一排一排,高大到顶,每个抽屉也俱都有寻常药柜四个那么大。
这日下晌,六皇子逛到了万寿观的后院,从那晒药的坪上一路走过去,就到得药房。
今日天好,下晌的太阳干爽怡人,药房开了两侧的窗户通风换气。
走得近前,从窗户里传出一个女童声,正背着一位草药的习性、生长环境、摘取时间、制法、用法、禁忌……
六皇子边听边走,那声音也逐渐由弱转强,到得快到尽头的倒数第三间窗户,望进去,只见一个女童正坐在一架矮梯顶端,拿着手中的药材正说着话。
下头那大药师胡先生,还有一个道人,正仰头望着她,待她说完,三人又开始讨论起来。那道人说了些先前开方时的一些经验,这女童只点头听着。
六皇子认出,那道童打扮的女童,竟是秦家那小丫头,一时好奇心大盛,难不成这丫头竟拜师学艺,入了药行?
六皇子也不言语,只贴墙站着,又细细听得窗户中三人或是背诵,或是交谈。可他越听越不像是在学艺,反而像是早已了然如胸,此时不过在做探讨。
听了半晌,知道了大概,六皇子便带着满心疑惑,出了那晒药的院子。
六皇子越想越奇,那阳光穿过窗棂照在那丫头身上,她那双眼睛忽闪忽闪地,满是认真严肃之色,那眼里清澈的亮光竟比那阳光毫不逊色。
六皇子又想起那日晨间在竹子上练功的小道童来,道童在清风院练功,能来去自如,且这几日却再也不见那道童练功,若不是当日自己看错了,便是有所避讳。可那日瞧见那练功的道童的,也不止自家一双眼睛。如此想来,只怕那日那道童九成就是这女娃娃。
六皇子又叫了身边的小厮,低低吩咐了几句,小厮应了便跑开了去。
第二日上晌,六皇子蹓跶进了万寿观诊院里,从后头角门望进去,大殿里人虽多,却秩序井然。
六皇子一个个看过去,见得秦念西坐在昨日那道人身边,正在给一个中年妇人怀中抱的孩童诊脉。
六皇子只让小厮略打听了一下,便知秦念西身边那道人竟是真人坐下成名弟子道恒,如今在这观中掌事。
那道衍法师在京城万寿观中的威望和本事,六皇子是一清二楚,这道恒既能得真人放心,且在此处掌事,若一定要说比道衍差在哪里,只怕就是年龄和阅历了。
六皇子见秦念西给那孩童把完脉,只和道恒说了几句话,道恒又对那妇人交代了几句,便由着秦念西独自带着那孩童往角门处走来。
秦念西刚走出角门,迎面见得六皇子站在门边上,只愣了一愣,匆匆屈膝行了一礼,也不说话,就带着那妇人和孩童进了院子,去了一间诊室。
六皇子只扫了一眼那孩童,竟是黄皮寡瘦,顶上毛稀疏,只趴在妇人怀里,竟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待得她们进了屋,六皇子到底忍不住好奇,跟了过去,就站在门边,听得那女童略压低了嗓音,用一种听不出男女的声音道:“你这孩儿可能走路?”
妇人忙道:“走是能走,只三岁才学会走路,也走不了几步便喘。”
第七十章弱症
秦念西让那妇人把那孩童放在诊床上,细细给他查看了一番,便道:“你们夫妇二人生这孩童时年龄有些大了,且你这身子也不太好,这孩童是胎弱之症。”
那妇人听得秦念西如此说,只两腿一软跪了下去,边哭边说道:“小师傅,你帮我求求这观中道长,我夫妇二人中年得子,就这一个命根子,求求道长们行行好,救救我这可怜的孩儿吧。”
秦念西只拉了那妇人起来,十分认真说道:“大婶莫急,既带了你们进来,观中自是会想法子治他。”
一句话说得那妇人又要下跪,秦念西只拉住她道:“大婶快莫要如此,你听我说,今次你来得正是时候,如今刚刚入春,正是治疗这胎弱之症最好的时候。只此症需长期针灸,你得带着这孩子在观中住些日子。”
那妇人一脸愁苦里泛着期盼:“小师傅,只要能治,莫说在这观中住些日子,只让我夫妇二人当牛做马都使得。只家中不太富裕,不知治这病是否要花好多银子?先前给我们看症的大夫都说,这孩子长不大,就是长得大,那也是靠那百年人参吊大的,我们,我们真是走投无路……”
秦念西安慰道:“倒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确实要花费些银钱。”
那妇人听得眼前道童如此说,只急得不知所措:“那可如何是好?我夫妇二人为了这孩子,已砸锅卖铁,这趟路费都是我娘家哥哥周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