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郎听得两人如是说,便笑着摇头道:“反正我也下不过道长,只怕到时候让妹妹空欢喜一场。”
秦念西却说:“王家哥哥与我下了这许久的棋,也见了我与道长对弈,还是那句话,乱拳打死老师傅!”
王三郎想了想,倒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像秦念西那般顺势而为,因势利导,于是便认真照着秦念西的路子和道衍法师对弈了起来。初时还不太适应,到得后来却渐入佳境。
王三郎本就于棋道颇有见地,只因经验欠缺,于道衍略差,这番用得秦念西的路数,一得要领便立时占了赢面,最终竟真的胜了道衍二子。等数完子,王三郎才想起这局棋上有彩头的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道长莫怪,这,这棋,我本……”
道衍却大笑道:“小施主无须介意,贫道输了便是输了,自当说话算数。”
王三郎却摇头道:“这却是胜之不武,再者……”
秦念西却急道:“王家哥哥,道长都不介意,你怎如此拘泥。”
王三郎看着秦念西那满眼期盼,那拒绝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只嗫喻道:“如此,便多谢道长,多谢秦家妹妹了。”
道衍笑道:“不妨事,倒是今日这棋局,让贫道得益良多,日后定要再好好向两位小施主讨教。”
当日晚膳时,明夫人听得道衍法师输了棋的经过,望着一脸苦笑的儿子,边开解他边想起秦念西那个古灵精怪的模样,竟有些失神。
南风吹过窗楹,不知从哪里带来不知名的花香,远处的天空上,像打翻了颜料罐的云,五颜六色,渐渐隐匿到黑暗里……
第二日清晨,王嬷嬷自城里回来,带回来两个消息。
一是秦幼衡秦大人已经愉快地上任了,过得两日即将开始他的一个差使,去辽东宣旨,要去几个地方,这一去一回,至少也得大半年时间。
二是过得两日是广南王府老王爷生祭,老王妃和王妃带着广南王世子要到万寿观做道场,皇上指了六皇子代祭,长公主也会一起前来。
六皇子出自当朝吴皇后,吴皇后是广南王府老王妃膝下唯一嫡女。当今皇上元后自潜邸时早丧,皇上登基之后迎吴氏女进宫,册封为后,吴皇后进宫后生六皇子。
因广南王府的道场需做许多准备,观里一时忙碌起来。秦念西知道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要来观里时,静默了半晌。
前世里,这两个人她从未得见,却经常听说。
说他们是京城最大的纨绔子弟,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说他们皆是当世英才,有勇有谋,文能治国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最后却落得一个被暗杀,一个被逼造反。
她很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两个人。
观中日子悠然静谧,隔日下午,长公主和广南王府一行人便到得观中。
秦念西得了信儿立即遣了杜嬷嬷过去长公主客居的院中候着,随时准备过去请安。
没曾想,长公主却跟了杜嬷嬷过来看她,等秦念西全了礼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小姑娘一身孝衣,头梳得整整齐齐,一朵小小的白花簪在鬓间,眼神清亮,脸颊比之前丰满红润了许多,知是真的大好了,忍不住欢喜起来:“姨母心中这大石算是落了地,以后切切要爱惜自己,时时刻刻身边不能离了人。”
“姨母放心,这教训锥心刺骨,阿念终生难忘。”秦念西低头轻声道。
“如此便好,只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母亲肯定也希望你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活着!”说着又牵起秦念西的手道:“你与我一道去给广南王太妃请个安,当年你母亲与我作伴时,太妃十分喜欢她。”
秦念西顿了一下,杜嬷嬷却道:“长公主,姑娘还在戴孝,只怕会冲撞了老太妃。”
长公主却笑道:“如今是在观中,这倒不妨事,况且路上老太妃就曾嘱咐我,带了阿念过去请安。”
待得长公主牵着秦念西到了广南王太妃跟前,她一丝不乱地给老太妃请了安,老太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圈却红了,只对着长公主说:“我这是人老了,看到这孩子就想起她母亲小时候,你们玩作一处时,她也就这般大吧,一眨眼却……”
一时又勾得长公主伤心落了泪,一屋子人里当年见过张若彤的老人儿又忍不住唏嘘。
这时候,伴着守门的小丫头通报世子爷来了的声音,一个穿着黑色松竹暗纹直裰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见得屋子里气氛哀伤,老祖宗和长公主坐在上两侧,一个穿着孝衣的小姑娘站在老祖宗跟前。少年上前给长公主和老祖宗见了礼,边说道:“不知长公主和老祖宗何事悲伤。”
广南王太妃拿帕子擦干了眼角对孙儿说道:“无事,只想起了旧人。你这么快就过来,事情都准备妥帖了?”
第十八章丘壑
秦念西只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便要行礼退出去,广南王太妃却对她说:“这是我那孙儿,比你略大些,你要唤声哥哥。”
秦念西忙转过身对着广南王世子行礼:“见过世子爷。”
长公主见广南王世子一脸愣怔,便笑道:“她母亲自小儿与我一起长大,她唤我一声姨母。如今她母亲去了,她在这观里守灵。我和老祖宗这会子见了她正难过。”
广南王世子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笑着回了一礼,却见这女童只低着头,好像十分害羞,不太见外人,也没太在意,只边说道:“好叫祖母知晓,孙儿上午来得观中,已处处看了一回,俱都准备妥帖了。祖母这里既然有客人,孙儿便先自去了,等晚间六哥儿到时,再同他一起来给祖母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