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只怨,自己如今还太小,什么事都做不了。想到这里,忍不住悠悠叹了一口气。
长公主和道衍法师听得这一声叹,都忍不住看向秦念西。她连忙摆手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要赶快长大好帮公主姨母治病。”
长公主忍不住笑起来:“好,我等着西姐儿赶快长大给姨母治病。”
秦念西歪着头道:“好啊,公主姨母等着我,我去江南西路会好好学医的。”
道衍法师笑道:“若小施主愿意学医,师尊定会倾囊相授,当年师尊追着令慈让她学医,她都坚决不干,可她五六岁就会背药典,在令慈面前,贫道师兄弟尽皆汗颜啊!”
“真的吗,可后来我阿娘好像把药典都忘得差不多了呢,我考她好多回,她都不记得,她最喜欢算账,喜欢打算盘。”秦念西道。
道衍法师忍不住一声长叹,因偏厅摆了早饭,道衍只告辞先去准备做道场。
道场开始后,秦念西只跪了一个时辰,长公主怜她体弱,就让赵嬷嬷带她回去歇息,喝了两回药,道衍又过来施了一回针。
因见道衍耳后隐约有一道青筋紧绷,面色凝滞。秦念西忍不住趁停针那半个时辰对他说:“法师,我住在观里只怕还要些日子,素日无聊,法师能否借些观里的医术来看?”
道衍笑道:“观里的医书怕有些晦涩,小施主若想学医,不妨先看一些入门的医书。”
秦念西悠悠背了一小段内经,又背了一段脉诀,随即笑问道:“道长说的可是这些?”
道衍惊讶道:“小施主天姿聪颖,犹肖令慈当年。”
第十二章无来处无去处
秦念西又道:“不若也让我给道长把一把脉,若说对了,道长可一定不能小气了!
道衍闻之一笑,也不拘泥,当即伸出手去,让秦念西替他号脉。
秦念西像模像样搭上道长脉门,一号果然印证心中所想,只轻声说道:“我家有本逆顺针法,闲来无事我背了背,其中有一句,逆莫如顺,顺莫如逆,顺逆相生,不知道长可还记得?”
这是万寿观历代相传之针法,道衍自然记得,瞬间想到自己前几年练功时岔气的事,顿时大为惊奇,立道:“贫道已试过此法,却是收效甚微,小施主好功夫!”
秦念西笑笑接着说:“只不知,顺逆相生,是否也是逆顺相生呢?”
道衍眼前一亮,大喜过望:“俗语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是贫道迂腐,多谢小施主提点!”
秦念西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微微侧身避过道衍的礼,只看着他含笑不语。
第二日,道衍再来给秦念西扎针时,面色再无凝滞,整个人似乎焕了一层生机,秦念西便知,道衍那瘀滞已除,修为还有所寸进。
道衍对着秦念西深施一礼:“多谢小施主,贫道已大好!小施主于医道上天赋过人,活学活用,假以时日,贫道必定望尘莫及。”
秦念西苦笑道:“我只记性好些,闲工夫多些而已!”前世六岁的秦念西确是如此,背只背过,却不走心,母亲去世后好些年,那些医书,她一个字都不愿意翻。
道衍因却问道:“昨日我观小施主曾给公主号脉,可有所得?”
秦念西小小面庞苦成一团:“承蒙道长看得起,我哪有那能为?只那毒不好驱,怕是也要想法子先压住,若等皆散去全身各处,怕是……”
道衍听了也只点头叹气。
第三日,长公主和明家女眷一道回城,秦念西才见得王三郎。
这一年,王三郎十岁。
十岁的少年星眉朗目,白净瘦弱,仿若只有七八岁。前世时,王三郎就比普通男子要矮小。这少年并不若后来初见,拒她于千里之外。也不像最后他走时,那般缠绵不舍。
秦念西突然一下分不清,哪是从前,哪是现在,只那一眼诀别,竟已隔世。今生自醒来至今,秦念西心里,从没有比此刻更乱过。
明夫人牵着她,走到王三郎面前,低声笑语道:“这是你王家三哥哥,你可愿和他一处玩?”
秦念西醒过神,顺嘴就问道:“好啊,只不知王家哥哥会玩什么?”
王三郎笑着起身给秦念西见礼到:“秦家妹妹有礼了,我自来文弱,只有些下棋读书的消遣。”
秦念西笑着答道:“我素日也陪我娘亲下棋消遣呢,只下得不好,怕被王家哥哥笑话。”
心里却想着,当年和他下棋时,他明明嫌弃她的棋艺,却硬是一幅君子模样,只每盘都赢她不过三子。
她又不是真的蠢笨,逐渐看出了门道,心里憋着一口气,把他那书房里的棋谱尽数翻了个遍,才慢慢和他下到了一起。
心里又想,只不知,十岁的王三郎是不是已经像前世那般,已经是个小小君子。因想着又叹了一口气,前世时,他身不由己,想要的全不能得,硬生生干脆把自己变得全无欲望,只活一天算一天。
秦念西走神间,棋盘已经摆好,对面的王三郎听她那一声叹,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女童似在呆,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出着神,整张脸因瘦弱,只看得见那双眼睛。
王三郎让秦念西执黑,她也不多语,只一边想着前世种种,一边顺着他落子。他有个小小的习惯,脑袋里转得越快的时候,手上总会擒着一枚棋子,让那枚棋子在指尖安静的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