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颤巍巍提出抗议,“陛下,不…不妥吧?”
帝王支颐,不像怒的样子,眸光懒懒转到那人身上。
“何处不妥,爱卿,说来听听。”
那人是个儒生,虽文弱胆小,又颇有几分不怕死的感觉,一席话又臭又长,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帝王听着听着,掩嘴无声打了个呵欠。
他们虽也不愿听这儒生长篇大论,唠叨个没完,可神奇的是,大家一律说了三个字“臣附议”。
帝王坐正身体,垂头望着下方,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不经心的笑了笑。
“立后乃是大事,的确不可草率儿戏,此事搁置再议吧。”
群臣都有些愣住,陛下今日,怎么突然好说话了?惊愣之后,随之就是狂喜。
看来,陛下也不是非那个乡间女娃不可,这么说,自家也有机会了?哈哈,这就回去,给家中女儿再请几个教导嬷嬷好好教着。
……
九洲瑶台仙宫这次没有换宫婢,却换了的主人。
帝王回宫后,先是命李元容前往玉兰县,命他救回长公主,再者就是把乔若安排在了虞扶苏住过的九洲瑶台宫里,把乔若的阿婆也从山脚下的小院里接到了宫中。
刚回来时,帝王还常去毓庆殿看望贵妃和小公主,时不时教导小太子一些经史典论,治国之策,后来,就渐渐不做了,除每日上朝批阅奏章之外,只一心往九洲瑶台宫里扑。
宫中朝堂上,陛下欲立那个乡间带回的丫头为后,只不过在等待时机的传闻浮浮沉沉,就没有停歇过。
贵妃终于按捺不住,一定要去会会,究竟是哪方神圣。
“母妃。”贵妃正拧眉含怒,忽有一道又娇又甜的声音唤她。
贵妃扭头,当即收了愁眉,目色欣喜柔软,“花朝,到母妃身边来。”
她自己选了这条路,常伴君王,永享富贵,可宫闱寂寞,少了情爱的滋润,她也不是不苦闷寂寞,幸而有花朝在她身边。
她曾以为,她对软乎乎爱哭闹的孩子没什么特别的喜爱、不舍之情,就连曾经她亲身怀着的那个,她也没有人们常说的血脉连心的感觉。
当陛下把那碗堕胎的药亲自端到她面前,她接过,毫不犹豫就喝了,亲眼看着血水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出来。
可如今,谁若要说想把花朝从她身边抱走,她能和那人泼命去闹,即便那个人是陛下,也想都别想。
其实,陛下也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不过,被虞扶苏拒绝了。
她曾问过虞扶苏为什么?不想自己的女儿吗?
虞扶苏看着她,目光是温温浅浅的。
“当然想。”她说,“只是花朝不喜欢我,她更喜欢你,我若强行把花朝带回,只会为自己的一点私念伤害了花朝,况且,那样对你也很残忍,不是吗?”
“只要你用心待我的女儿,只要花朝开心,她在谁的身边长大,并没有关系。”
那时,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虞扶苏,许久才嗤笑一声,“花朝有你这样的生母,真不知道是幸或是不幸?”
现在想来,虞扶苏说的倒也没错,她和花朝母女亲密,花朝的确更喜欢她,她也实在离不开花朝的。
这就是为什么虞扶苏虽然是虞家人,她对付她却不讨厌她的缘故,有的时候,虞扶苏真的挺可爱的。
不然,陛下也不会对她……
而她却似是一道烟雾,更似一线流霞,分明就在眼前的,却缥缥缈缈,总握不进手中。
她想,对于虞扶苏,陛下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正如当时年少,一同身在尹桑之时,陛下就在眼前,心却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她那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想来,人都逃不脱一个“贱”字,丢弃唾手可得的,追寻飘渺无踪的。她是如此,陛下亦然。
想到此处,贵妃有些烦闷伤神,强令自己摒弃这些杂念,美眸只看向小公主,摸着小公主柔软的丝。
心中果然好受了许多,明明当初只是圣命难违兼之心血来潮,怎么养着养着,还认真起来了呢?
贵妃失笑,凑过身去,在小公主鬓边轻轻亲了一下。
“母妃带花朝出去玩好不好?”
小公主笑盈盈眨着水润明眸,“好啊,母妃,我们快走。”
贵妃带小公主和婢女乘舟到了九洲瑶台宫前,一径闯上殿去。
九洲瑶台宫里的宫婢跪下阻拦,“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擅闯,求娘娘恕罪,不要为难奴婢们。”
贵妃长眉一挑,“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本宫今日非要进去看个究竟。”
“给本宫让开,不然,本宫教人打你们的嘴!”
两方僵持不下,眼见贵妃已然动怒,想要对仙宫里的宫婢用刑。
忽有一道温柔声线传出,“让贵妃娘娘进来吧,陛下若是怪罪,由贵妃娘娘一力承担。”
贵妃闻言一愣,“虞扶苏?”
她不觉往殿中走去,见殿中央立着个袅袅婷婷的美人,一袭烟紫色长裙迤逦如水,梳着个轻巧灵便的髻,每一处点缀无不秀雅脱俗,虽只是一个背影,一见便觉端庄秀美,满目生辉。
贵妃眉心微蹙,唤道:“虞扶苏?”
她心下有些疑惑,据她所知,陛下是没有带虞扶苏回宫的,不知把她藏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