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死死地盯住神态轻松的少女,道虚呼吸沉重,用力靠到了椅背上,显然若不是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他非得跳起来不可。
“你们都去宫外守着,”对着禁卫军,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仪式结束前,都别让人靠近。”
禁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人动。
道虚额头青筋鼓了起来,“你们是要抗旨吗?!”
“大师此言差矣!”叶可可打断了他,“要先有圣旨才能抗旨,陛下和太后都不在此,他们抗的难道是你道虚的旨吗?”
“陛下……”道虚咬牙切齿道,“陛下身体不适,太后娘娘正在照看他。”
“那真是奇了。”叶可可笑道,“要拿我续龙气,真龙天子却不在,那龙气要续给谁?是续给这棵完全没把自己当成人过的树妖还是续给你道虚?”
道虚气结,张口欲驳,却听连翘说道:“自然不是续给奴婢的。”
“妖孽,住口!”见禁军中骚动又起,他厉声喝道,“难道你忘了是靠谁的恩典在活吗?!”
连翘低着头,没有接茬。
见状,道虚继续道:“若是没有先皇的圣裁,你不过是兰华宫一颗普普通通的连翘树,连诞生灵识的差点,更遑论化为人形!”
“所以,它得承你道虚的情,对吗?”叶可可把话接了过来,“因为建议先帝启用它连翘的,不就是你吗?”
道虚闻言猛地回头,眼睛如箭,嘴唇死死地粘在一处。
“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咱们来看看我猜的是对还是不对。”叶可可笑咪咪地说道,“先帝不过一介凡人,哪里会挑选妖精,自然要仰仗你道虚高僧,而你精通观气之术,不仅能观人,还能观他物,觉此间有妖将出,便顺遂推舟,赚了这个白给的人情。”
“连翘成精乃外力所致,自身不成气候。它离不开龙气,自然任你指使,替你做事,即便是后来的君主想要甩脱你的不能,是的不是?”
沉默许久,道虚冷笑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叶小姐觉得这能救你一命吗?”
“别急,反正吉时未到,我总得做个明白鬼。”少女巧笑倩兮,“先帝去后,留下孤儿寡母。太后一生在后宫沉浮,骤然担起重担,怎能不怕?”
“她心中有怖,自然容易偏听偏信。”
“正好我爹是个油盐不进的榆木疙瘩,你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爹,是个傻子。”她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只知如何做事,却不知如何为臣。”
“人心向来隔肚皮,太后守着一个人人觊觎的皇位,哪敢轻信于人?他越能干,太后越怕露怯,反而不如那些把柄在手的庸才使得得心应手,可偏偏他就是个铜豌豆,令她无处下嘴,只能日渐忌惮。”
“而你,”她看向道虚,目光炯炯,“与他恰恰相反。”
“于太后而言,你得先帝信赖,为他谋得皇位,天生便比旁人更近一点,更重要的是,你乃前朝余孽,天生不容于大夏,只能依仗遗训苟命——”
“她觉得,她能牵住你。”
“你如今的就耍耍嘴皮子了。”道虚冷声说道,“照你这个说法,我的忠心何用质疑?”
“忠心?你可别逗我笑了。”叶可可耸了耸肩,“在这皇城之中,只怕是一只老鼠都比你更懂这两个字。”
“连翘,我问你,”她看向身畔的妖精,“秦斐是从何时开始吃药的?”
“从五年前的七月初七起,”连翘答得流利至极,“陛下每晚都会进一碗补药,为了配药,太后每月会请道虚师父进宫一次。”
“那药是什么药?”她又问道。
连翘轻笑:“掺了点符灰的水而已。”
道虚阴沉地看着他们,斥道:“荒唐!”
“是啊,多么荒唐。”叶可可的跟着赞同,“这世上哪有能让人性情大变的药,不过是你找的借口而已。”
“可是陛下……”听到这里,禁军统领忍不住开口,“确实从那时起……就变了啊!”
叶可可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难道你们就没想过,真正的关键不是那碗骗人的符水,而是每月进宫的人吗?”
“只要从那时起,秦斐就变成了道虚的傀儡,那他自然就可以符合所有人的期望了。”
此言一出,禁军统领勃然变色。
“普通人家尚且望子成龙,何况是当朝太后?”叶可可道,“可她越强势,秦斐的性子就越立不起来,秦斐立不起来,那这天下又怎么坐得稳?”
所以,她病急乱投医了。
即便叶可可没有说透,在场诸人的不难猜出这后半句话。
”妖言惑众!”道虚一拍身下的轮椅,指向叶可可,对着禁军统领喝道,“吉时已到,还不将这妖女拿下!”
禁军没有人动。
他厉声喝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还是没有人动,唯有叶可可的声音继续响起:“你觉得太后她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吗?”
“知子莫若母,日日相处的儿子有没有换一个人,你真觉得她觉不出吗?”
“她只是下不了贼船了!”
“她给他娶妻,她帮他生子,她佯装沉迷于你的戏法,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日!”
“荒唐!”道虚的火气的涌了上来,“那她为何不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