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嫡系一共才几人?”女子笑得恣意,“即便我这些年困于院中,也知道满打满算不过二十。”
“然而分家却已经繁衍到了数百人的地步。”
“如今姨丈既有壁虎断尾求生之心,便拖家带口,抛开这些累赘,携宋家之积攒北上!这样宋家有钱,魏王有兵,一拍即合之下,便可揭竿而起,到时——”
她抬眼瞧他,“秦斐也好,分家也好,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少爷?少爷!”
女子低眸浅笑的模样在黄芪的呼唤声中逐渐散去,宋运珹呆坐在原地,脑中却一片混沌。
他……当时听了可可的话吗?
答案是没有。
可可不在意宋家分支的死活,他却做不到,结果就是——宋家毁在了他的手里。
想到这儿,宋运珹猛地站起身,推开黄芪就往外跑!
“少爷!您穿鞋!”黄芪拎着他的鞋子在后面唤道,“您这是去哪儿啊?”
“去书房!找我爹!”宋运珹头也不回地答道,“你去内宅把我娘也叫过去!”
“夫人问起来,小的要怎么说?”
“就说她再不来,少爷就要被老爷给打死了!”
“那咱下午还出吗?”
“出!但是改个道!咱不去东边了!去西南!”
第5o章
“娘娘您听说了吗?”
叶可可倒茶的手一顿,才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宋家反了。”
连翘今日似乎模仿得是张如海,一身宝蓝色的总管服衬得他面容如玉,加上罕见得没有涂粉,倒真的有点唇红齿白的意思。
“我日日被困在这兰华宫里,能去哪里听说?”叶可可睨他,靠回了摇椅上。
秦斐走时说要往兰华宫里派人,第二日清早果然就来了一队宫女内侍。这些人也不知道被吩咐了什么,做什么都眼观鼻鼻观心,除了每日清扫做工,一句多余的话都无,明摆着是秦斐放过来看人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宫,叶可可有心四处逛一逛,奈何一走到宫门口就能看见一道沉默的“人墙”,索性搬了个躺椅到连翘树下,天天在下面纳凉,至今已是一月有余。
还别说,如今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成了精的大连翘就跟叶茗说得一样,阴凉还不生虫,唯一的缺点就是时不时会来找她唠嗑,就像现在这样。
叶可可顺手把蒲扇塞到了这妖精的手里,后者还真有模有样地给她扇起了风。
“奴婢听说,那宋大公子借着游学的机会,从长风隘口去了西北,与魏王搭上了线,”连翘一边扇一边说道,“崖山卫从长风隘口去了西南,直接绕过了定军侯的北部防线。”
“陛下震怒之下,下令查抄江东宋家,却现宋家本家的人早就不知所踪,只余分家的人被逮了个正着,严刑拷打之下,他们招供宋家早有反心,在西南囤有粮草,甚至还拉了一批私兵,就等机会起事。”
“那宋家老宅呢?”叶可可问道,“被砸了?”
“这倒没有,”连翘答道,“这宋家分支好几百口人呢,牢里关不下,也不好急匆匆地杀掉,就干脆都关到宅子里,说是等待落。”
“怎么,娘娘关心他们?”它饶有兴致地问道。
“就是觉得那个宅子被砸了怪可惜的。”叶可可往嘴里填了个果子,“好几百年的历史呢,老多值钱东西了。”
连翘对金银没什么兴,继续说道:“眼下崖山卫在西南势如破竹,接连突破多道防线,眼看就要杀到京都了。为今之计,只能让定军侯早日班师回援,将叛军截停于京外。”
问题是,定军侯真的能被信任吗?
宋家的当家主母可是他嫡亲的长姐!
“如今朝堂上分为了两派,”这宫中生的事似乎都逃不过连翘的眼睛,“一派大人力保定军侯,而另一派嘛,则要阵前换帅。”
“阵前换帅虽是兵家大忌,但非常时必行非常事。”连翘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换帅”派的言辞,“定军侯往日虽然忠于陛下,但谁知道他面对亲姐和亲侄会不会手软?皇家围场一事生前,谁能想到魏王府会反?宋家投敌前,谁能想到重兵把守的长风隘口会破?这骨肉亲情到底是天性使然,经不得多加考验。”
反对派当然对此论调大加驳斥。
他们一边细数了定军侯一脉历来的战功,力证他们对秦家忠心耿耿,一边又列举了历来阵前换帅的反例,在朝堂上慷慨陈词,试图挽回君王的心意。
“他们越这样,小舅越会被换掉。”
“他们不过是举证了他要是反叛,大夏连个能应付的人都没有,”叶可可轻叹,“这是在帮倒忙啊。”
连翘好奇道:“娘娘这是不看好定军侯了。”
女孩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徐徐微风中阖上眼帘,“疑心生暗鬼,这鬼……可是能吃人的。”
在秦斐连下十三道军令催促定军侯班师回援时,这鬼终于生了出来。
在日夜兼程之后,等待着定军侯的并不是皇帝的出城相迎,而是北衙禁军冰冷的兵戈与帝王无情的旨意。
“定军侯慢着!”孙一仲尖利的嗓音在城楼上响起,“陛下已免去你北防军统领的职务!还请卸甲进城!”
风尘仆仆的大军缓缓分开,一名男子从中走出。他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高挑瘦削,露在外处的皮肤是风吹日晒后的古铜,本该英俊的脸上有着一道斜劈而下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