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微臣纵然是陛下的臣子,却也是旁人的父亲。”
“身为家臣,微臣应当应允太后,身为父亲,微臣却要违抗太后。”
这么说着,他一撩衣袍跪到了地上,将取下的官帽放到了地上,对着上叩。
“既然家臣与父亲无法两全,微臣恳请陛下收回先皇之任命,成全微臣老牛舐犊之情。”
叶相辞官了!
当叶宣梧脱下官服官帽走出政事堂时,这个消息就传遍了京都。
“哎哟,哎哟,相爷,您这是何苦啊!”张如海拿着拂尘一路小碎步跟在后面,”陛下都驳回您的请辞了!您怎么就这么犟呢!”
“张公公留步。”叶宣梧对着他一拱手,“草民叶某,当得不公公一声相爷。”
“哎哟!”张如海一跺脚,“这都什么事啊!”
不过跺完之后他还是得跟,“相爷相爷!奴婢知道陛下有些行为伤了您的心,但咱万万不可意气行事啊!”
二人就这么一个走一个追,硬生生从皇宫走到了相舍。叶宣梧一推开自家大门,就见到夫人带着女儿早就等在了门后。
“既然都在,我就说了吧。”他语调平静地像在说“什么时候开饭”,“官我辞了,这地儿咱也不能住了,差人收拾东西去吧。”
“收拾什么收拾!”晚了一步的张如海喊道,“陛下可没答应呢!”
“但是太后已经应了。”叶宣梧道。
“太后她说了又不……”张如海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然后道,“叶相,奴婢说句跟您掏心窝子的话,您要是走了,这朝堂上就再也没有真心替陛下着想的人了!”
“张公公这话不对吧?”
一个略显尖酸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就见一个容长脸的内侍站在不远处,而他的身后更是跟着七八个银甲士兵。
“孙、孙一仲!”张如海一见来人脸色大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公公说笑了,”容长脸的内侍慢条斯理地说道,“奴婢来这儿,自然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来请可可小姐入宫了。”
“孙公公说笑了。”叶宣梧上前一步,挡住了内侍的去路,“草民已经辞官,不日便会归乡,小女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哪能入宫陪伴贵人,诸位还是请回吧。”
“叶相莫要戏耍老奴。”那孙内侍似笑非笑,“老奴来时太后娘娘叮嘱过了,娘娘说,丞相可以抗旨不遵,但草民没有这个说法。”
“所以您,还是给老奴起开吧!”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银甲护卫便伸手要去拉扯叶宣梧,手伸到一半便听到一声怒喝:
“谁敢动我家老爷,我便把他的手剁下来!”
只见叶夫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佩剑,干脆利落地拔开,想也不想就劈向那卫士的手臂,惊得后者连忙后撤,差点跟后面的人撞到一起。
孙一仲见状大怒:“你这贱妇……”
还没骂完他就被叶夫人上前对着心窝的一脚踹得倒飞出去!
“说谁贱妇呢?”叶夫人剑尖对准他的鼻尖,“成日郡夫人、郡夫人的喊我,是不是忘了我是先帝亲封的县主?我家老爷是辞官了,我可没有。她陶梦然一日没让先帝从棺材里爬出来夺我的封号,你们就得一日恭恭敬敬地给我跪在地上!”
此言一出,孙一仲愣了,张如海倒是乐了。
“县主息怒,孙公公常年陪着太后在后宫吃斋念佛,前朝有些事疏忽了也是难免的。”他假惺惺地帮孙一仲开解,“孙公公,咱家这便介绍一下,这位是定军侯府的姑奶奶,先帝亲封的安定县县主,说起来县主受封那日……哟呵,巧了,您还没进宫呐!”
巧了,哪里巧了?
孙一仲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还是忍着痛爬起来,不住地对着叶夫人磕头。
“县主息怒,奴婢有眼无珠!奴婢不识好歹!”
然而磕完后,他抬起被自己磕出一块红紫瘀斑的脑门儿,对叶夫人道:“但是令千金,奴婢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的!”
说完,他扭头对身后的卫士道:“还不快去恭恭敬敬地把叶小姐请过来!”
“你们谁敢!”叶夫人勃然大怒。
“我们谁都敢!”见卫士踌躇,孙一仲扯着嗓子喊道,“这是太后的懿旨!”
有了太后的名头,卫士们的底气足了不少,瞬间便突破了相舍仆役的阻拦,在将站在院中的叶可可团团围住,其中领头之人说道:“叶小姐,我们兄弟都是粗人,您最好自己走,否则他们下手没个轻重,弄伤您就不好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对着其他人一摆手,两名卫士当即便要上来将少女强行架走!
“且、且……慢!!!”
就在这时,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守在大门口的孙一仲眼睛一眯,回头一看,就见一名纤瘦女子抱着一个长剑匣,正站在几步开外喘个不停,显然是一路紧赶慢赶跑过来的。
“……且慢。”见孙一仲看向自己,女子喘匀气后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孙一仲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定军侯夫人!”张如海的惊呼解答了他的疑问,“您怎么来这儿了!”
“……二姐姐,”女子有些吃力地将手中的剑匣托起,对着叶夫人说道,“公公叫我送这个过来,说你有可能会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