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可可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抬眼看向好友:“从头到尾,一个都不对。”
“如你所说,国丈疼爱幼子,为顾懋大闹皇宫,才使得陛下以指婚来息事宁人,”她道,“追溯前因,是因为我在成衣坊以顾懋无功名一事逼他退走,引得他在家中大雷霆,加上此事早已成国丈心病,才令他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要去搏上一博。”
“这不对吗?”兰平郡主问道。
“我们再往上追。”叶可可没有直接答她,“我与顾懋之间的冲突源自于他去我家提亲不成,而提亲不成的根源除了他名声不好之外,还因他在游湖那日挑衅滋事,惹得我家不喜,因此这婚事是万万难成的。”
“这听起来也没问题。”兰平郡主逐渐茫然起来。
“游湖那日,顾懋前去找我,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叶可可继续说道,“还是我姐说得对,百闻不如一见,什么事都要眼见为真。”
“与此同时,那媒婆上我家说,这婚事……皇后娘娘是点过头的。”
此言一出,兰平郡主眼睛立马睁得溜圆。
见状,叶可可说了下去:“顾家再傻也不会自讨没,他们必然是觉得我家不会一口回绝,才敢让人上门提亲,可百花宴上你也见了,皇后娘娘对我向来不假辞色,你觉得他们这个自信……是何处来的?”
“这是……”兰平郡主一下子磕巴了,“不、不会吧……”
叶可可笑了起来:“你可知那日顾懋为何要去成衣坊?他是带着一名参选女子去挑选饰的,正是要送人入宫给皇后娘娘分忧呢!”
“岚华,你放心,无论是你的婚事,还是我的婚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她喊出了兰平郡主的闺名,语气坚定,“我抓到她了。”
由于没有正式下旨,兰平郡主要被赐婚的消息没有在京中掀起多大的风浪,选秀依旧稳坐茶余饭后闲话榜的头号交椅,甩了第二名十八条街。
不过大家的重点已经从到底谁能被选上,变成了这场选秀到底能拖上多久。宗正寺已经通传了京城,责令所有备选秀女入宫统一学习宫规礼仪,即便其中有人无缘侍奉君王,也有机会被选为女官,留在宫中任职。
这对贵女们不算好事,倒是令中下层的官家小姐振奋鼓舞,毕竟女官虽比不上各宫娘娘,但仍有亲近贵人的机会,日后说不得就柳暗花明了呢。
不过这些都与叶茗无关,坐在宗正寺派来的马车里,她死死握着窗外堂妹的手,感受着对方干燥柔软的手指与自己掌心的潮热。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祸国妖妃系统抓住机会对她冷嘲热讽。
叶茗没去理会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妖精,直到打头的太监再三催促,才松开了叶可可的手。
“烦请公公照顾家姐。”
她听到叶可可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之后便是类似于碎银碰撞的声响,在内侍喜笑颜开的应和里,马车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托叶宣梧的福,叶茗是第一个上车的秀女。
随着马车在城中来回转悠,一个又一个秀女坐了上来,有些叶茗认得,有些从未见过,但无论哪个,都可以夸上一句国色天香。
于是,她慢慢意识到,谁能上哪辆车,似乎也是早就定好的。
换了前世的她的话,此刻定然喜不自胜,暗中许下“宏伟大愿”,于窃喜中飘飘然起来。而如今的她却觉得肠子绞成了麻花,早上吃的糕点就像是石头压在胃中,凿也凿不碎,吐又吐不出来。
马车内不少相熟的秀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偶尔有好奇的目光扫到这边,也被叶茗的冷面给挡了回去——一旦开口,她恐怕就会露了怯。
女妖精这时倒是决心好好辅佐她了,粉色带花边的面板上不停刷着一排排文字,以奇怪的标准衡量着车内的秀女们,品评着她们的容貌、身段和谈吐,似是想找出最具威胁的劲敌,忙了个不亦乐乎。
仅仅扫了面板一眼,叶茗就不再去看它。
她又不是真来当祸国妖妃的。
经过了简单的盘查,马车驶进了皇宫,把她们放在了内外朝的交接线处。领头的内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太监,肥大的袍子挂在他身上像麻袋,一步一晃荡。
“接下来就由老奴来带路。”老太监露出了一口黄牙,“这宫里贵人众多,稍有行差踏错说不得便会铸下大错,诸位可得跟紧了呐。”
话虽如此,实际上当今圣上后宫空虚,先帝的妃嫔不是在寺庙就是在别院,只要不是倒霉到了极致,天天把内朝当后花园遛弯也碰不到几个人。
储秀宫在内朝的西边,距离皇帝、皇后、太后这后宫三巨头的宫殿极远,离御花园倒是挺近,不少秀女远远瞧着碧波荡漾的池水和巧夺天工的亭台楼榭,眼里已克制不住地透出了渴望。
别说他们,就连见识过江东宋家祖宅的叶茗也有点心动,毕竟都是逛园子,谁不喜欢逛大的呢?
然后她就被祸国妖妃系统给喊回了神。
储秀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
说是男子其实也不对,这人一副内侍打扮,虽容貌俊秀,但也涂着□□,但与叶茗一路所见的其他宫人不同,他站姿挺拔,双肩舒展,丝毫没有常年伺人导致的佝偻。
“连翘!”她听到周围有贵女低声惊呼,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