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兰平郡主又喊了好友一声,闷头就要往后者怀里扑。
“哎哟,郡主,您小心着点!”内侍小碎步跟在后面,急得额头直冒汗。
叶可可躲避不及,感觉自己好似迎面撞上了一辆疯的马车,要不是内侍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只怕两个人都要从石凳上滚下去。
在好友的怒瞪下,意识到自己差点闯祸的兰平郡主讪讪地起身,乖乖重找了个正常的座位。
“可可,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找你来的。”甫一坐下,兰平郡主表情就拧巴了起来,不过这点拧巴在看到周边一圈同样拧巴的下人后,迅变成了焦躁,“行了,都下去!让我和叶小姐单独待一会儿!”
“郡主,这……”内侍还想挣扎一下,被自家主子连推带攘感到了一旁。
一没了下人在,兰平郡主身上那点强撑着的骄纵一下子就泄了气,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抽了魂般,成为了愁云惨淡中的一员。
“可可,”她不知道多少次念着好友的名字,脸色愈灰败,“我爹昨日下朝回来,说二堂兄他……想把我指给顾懋!”
最后两个字,她念得分外咬牙切齿。
叶可可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第二反应是秦斐终于疯了,千思万绪涌到嘴边变成了一句询问:“下旨了吗?”
“这个倒没有。”兰平郡主抿了抿唇,“我爹说二堂兄还在犹豫,只是透了点口风,应当是想看看我们的反应。”
听到这个回答,叶可可松了口气,“没有下旨,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恐怕也没多少了。”兰平郡主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爹和……二伯不是嫡亲的兄弟,早年太子大伯还在的时候,两个人处得也不是那么要好……”
她说得语焉不详,叶可可却听明白了。
这事的源头,说到底还是先帝和兄弟们的烂账。
先皇后有两个嫡子,分别是长子和四子,其中长子生下来就被立为了太子,在朝中声望也是一骑绝尘,先皇后和先太子活着的时候,宣王可是正了八经的中宫嫡子、太子亲弟,地位比生母仅是普通妃嫔的先帝不知道高到了哪去,二人关系要是维持着面子上过得去还有可能,兄友弟恭那是想也别想。
谁晓得天有不测风云,先太子监国不久便得了一场重病,不出一年便病入膏肓,死在了东宫之中,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先皇后受不了打击也一病不起,加上宣王当时尚且年幼,最后竟让先帝捡了这么大一个漏儿。好在宣王深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很快便适应了二人身份上的调换,事事以先帝马是瞻,才能在后来加封亲王,成了如今的闲散王爷。
但也到此为止了。
要指望他俩能解开心结、情同手足……那还是在梦里比较快。
这也就导致了,宣王在先帝在位时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丝毫不差地延续到了秦斐这一朝。
“我爹说那顾懋到底是国舅,我们贸然拒绝,二堂兄是不会强来,但心里一定会留疙瘩,以后家里的处境还不知道会怎样。”兰平郡主随手揪了一朵花,放在手心用力搓揉,“那还不如奉旨出嫁,这样将来受了委屈,二堂兄还能给我撑撑腰,姓顾的也不敢在我头上造次。”
那宣王殿下真是太不了解顾家了……
揉了揉额角,叶可可问道:“这……陛下怎么突然想这么一出?”
“还不是因为那村姑!”将手里不成样子的花拍到石桌上,兰平郡主愤然道,“她那废物弟弟在外面吃了瘪,跑回家疯闹腾,她爹就逼她娘带着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去宫里闹,硬是要她求二堂兄给那废物点心赐个爵位!”
“太后见他们闹得不成样子,就去请了二堂兄,二堂兄他……”兰平郡主悄悄红了眼眶,哽咽道,“他说无功不受禄,凭白给顾懋赐爵会寒了臣子的心,倘若顾懋真因白身受了气,给他指个好婚事便是了。”
而兰平郡主,就是他所指的好混世,因为“郡马”本身,就是官职。
只要当了郡马,哪怕官职低了一些,顾懋也就不是白身了。
叶可可听得手脚凉,“陛下真的因为……我说顾懋是个白身就要给你指婚?”
“什么呀!这跟你可没关系!”像是才想起来是谁让顾二少吃了瘪,兰平郡主连连摆手,“你是不知道,京中早就有人指着他脊梁骨骂过了,上折子指着他鼻子骂的也不是没有,你在成衣坊那回才哪儿到哪儿,国丈他们就是借题挥,故意要好处……”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归根究底,还是二堂兄没把我当回事罢了。”
“我上次还说自己是全大夏最受宠的郡主呢,眼下就要当最倒霉的郡主了。”兰平郡主努力不让眼泪下来,“我还听说那村姑丢了大脸,在皇宫闹着要投河……我才是真的要投河呢!”
说完,她把手中的帕子用力往水塘里一扔,绣着喜鹊的帕子迅被池水打湿,染上了绿苔的碧色,叶可可盯着那污糟的一角,心下却忽然一动。
“……不对。”她喃喃说道。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兰平郡主没有听清。
“不对。”少女重复了一遍,“这事不对。”
兰平郡主先是一怔,听清后眼睛慢慢、慢慢地亮了起来,声线都有些抖:“怎么个不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