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叶可可梦里的模样要大上几岁,正冷漠地站在远处。
“夫人寡居多年,下官本不该打扰,但陛下既然下旨要下官照顾夫人,夫人便在这里安心住下,”他一开口便透着疏远,“只是下官见夫人心中实在不喜,咱们之间,还是少见为好。”
叶可可脑子一团浆糊,本能得想回一句“哦,那你爬出去好了”,就听到耳畔传来急切的呼唤,再一眨眼,方才的宅院和谢修齐竟然都化为了一缕白烟,消失不见了。
“可可!可可!”宋运珹拿手不停在她眼前比划,“不是吧,真受打击了?”
“你才受打击了呢。”叶可可一把按住他无处安放的手,“我就是想了其他事,了会呆。”
然而宋运珹满脸写着“不信”,就在他想继续纠缠的时候,极有眼神的黄芪走上前来,连拖带拉的把自家少爷往马车上送。
在表哥“你等我的好消息”中,叶可可挥手告别,直到马车在官道上走得不见踪影,她才收起笑容,瞥了一眼悬在半空的o3号。
乌龟大仙悠然自得地飘来飘去,没有丝毫异状。
奇怪。
她先前以为自己会做那些“预知”梦境是受叶茗的影响,毕竟后者也被妖精附身,而且经历也与她的梦境相对,只是视角不同。再说了,她每次醒来都能看到o3号围着她床头打转,显然是没干好事,说不定就是在偷取叶茗的记忆——反正祸国妖妃系统是明摆着打不过它。
但这回她一没睡觉,二没被o3号影响,更别说“看见”的内容应当是生在叶茗死后……
想到这里,她又去看o3号,后者还是晃晃悠悠,要是搁以前,叶可可还能被糊弄过去,现在她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货在晒太阳打盹。
叶可可揉了揉额角,望向不远处的驿馆,心下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江南,秦楼楚馆,贪腐案,谢修齐,麓山……
于是她问为了不打扰小姐和表少爷告别而致力于变成透明人的玉棋:“我记得,年前大伯寄来的盐水鸭似是江南的特产?”
“不光是鸭子呢,”玉棋答道,“大爷还寄了年糕、麻酥糖,给老爷寄了一把紫砂壶,还给小姐您特意带了块绸子,过些日子就能穿了。”
听到这里,叶可可抬腿便往驿馆走去。
“小姐?”跟在后面的玉棋小跑着追上,“您这是干嘛呀?”
“给我那好大伯去封家书。”
第25章
“你挑个日子,带你堂姐出去买几套成衣和头面。其实按理来说,我这当叔叔的应该找人现做,但看陛下今日在朝会上的意思,再不抓紧恐怕是来不及了。”
吃晚饭的时候,叶宣梧突然对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的叶可可说道,后者瞧着自家爹爹颇为憔悴的面容,又往他碗里夹了块炖到酥烂的五花肉。
叶宣梧这些日可不好过,政民间反响极大,赞同与唾骂各占一半,朝堂上群臣更是各执一词,已经吵了足足三天,要不是勋贵一派如他所料般态度暧昧,恐怕形势还要更加艰难。
不过比勋贵态度还要难以捉摸的,是本该定夺裁决的秦斐。
这位皇帝陛下天天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的臣子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横飞,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仿佛就是在等他们吵出个结果来,甚至还有心情要他们在吵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再议一议选秀的事。
武官暂且不论,仅是三天,不少身体虚弱的文官朝会开到半截就被人扶着出来了,可真是应了那句“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陛下这是在耗我们呀。“叶宣梧感叹道,“他亲政不久,开朝会如瞎子摸象,做事更是摸不着章法。我这太傅,就是他扔出来的排头兵,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该跳出来的、不该跳出来的都跳了,这朝堂上的派系,他也就看明白、摸清楚了。”
但就算明知道秦斐的心思,他也不能退缩。
“为父那些老友都来信说我太过激进,凭白给自己树敌,最终是不落好,说不定连死后清誉也丢了。”他住下了筷子,“但议政就如菜市买菜,总得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若不把步子迈大点,后面还怎么跟他们扯皮?总得大家最后都各退一步,事情才能圆融。”
叶可可柳眉一皱:“那爹你也得当心点,我听玉棋说,不少文生都喊着要打您呢,其中也不乏春闱落榜之徒,净等着靠此扬名,这些人读书不行,歪心思打得倒快。”
“你听他们吹,他们才不敢呢。”叶宣梧闻言又把筷子给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往闺女那边凑了凑,声音也变小了,“你娘当年打遍京城无敌手,那种虚胖的小兔崽子,她一巴掌就打死三……”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不正不坐的道理都忘了。”盛汤回来的叶夫人幽幽地说道。
“我们在说夫人您德才兼备,向来以德服人,那起子宵小之徒,听到夫人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无地自容!”叶宣梧赶紧放下筷子,双手接过了递过来的汤碗。
以叶可可对她娘的了解,后者八成已经看出了爹在胡说八道,但叶夫人也没拆穿,而是抬手扶了扶步摇,顺着说道:“可不是么,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找老爷麻烦,老爷可别藏着掖着。这剑呐,不见血就得锈,我有时候也想活动活动筋骨。”
这过题说下去可太血腥了,叶宣梧赶紧换回了选秀一事,“今儿在政事堂的时候,太后命人递了过来,那意思是,花朝节也过了,春闱也完了,不少人家都要议亲了,选秀再拖就要耽误事儿了,让各家把参选的姑娘都报报,宫里好统一安排画师作画,我已经把茗儿的名字报上去了,再给她置办几身行头,打点一下画师,这事应当就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