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醒天呆呆看他,看起来遭受了莫大的打击:“原来,原来我即便有了圣人之姿,也成不了圣人吗?”
“那我究竟差了什么?”
他心有不甘地抬起头,“你告诉我究竟差了什么?”
“我想想。”殷北居然认真撑着下巴思索,“太多了吧,一时半会儿说不过来。”
旁边隐约传来几声憋着的闷笑,敖醒天这才后知后觉地恼怒起来:“你!”
“你当圣人是什么好差事吗?”殷北似笑非笑,“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们,先圣是干什么的?以身合道,填补天道空缺,说是飞升天外,其实就是已经不在了。”
“即便在往日幻影里,也都无法显露曾经的面目……”
他微微垂下眼,“你那么喜欢这种下场?”
敖醒天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动摇,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可你们矗立万万人之上……”
殷北笑了一声。
“你说圣人是天命之子,一生未尝败绩。”他指了指自己,“可我早早就死了。”
“成圣之路,我死过一回,受伤无数,差点魂飞魄散的次数也不少,恐怕和你想象中一帆风顺风风光光的模样不太一样。”
“我是不知道你在曾经那位天帝身边看到了些什么,以至于给了你这样的错觉……不过你说我稳坐圣人之位?”
他嗤笑一声,“轮回建立,冥府成形,天道对鬼已有制约,滞留人间就是逆天而行。”
“所以比起其他种族,鬼更怕光更怕雷劫。你当天道制约只对小鬼有效吗?”
敖醒天目光震动:“你、你难道也……”
“三百年一次的劫期,就是天道对我的警告,他要我早早投胎,离开世间。”殷北无奈耸了耸肩,“可我又答应过先圣约束众鬼,只要这世上还有鬼,我就不能走。”
天道劫期和先圣诺言把他夹在中间,他是这天地间,唯一永世不得生的鬼。
除此以外,殷北目光扫过隐没在幻境中的冥府众人,还有这些麻烦的家伙。
他们帮冥府做事,滞留于此不去投胎,总不能还要让他们遭受雷劫,所以这些代价,都是殷北一肩抗下的。
敖醒天目光放空,一瞬间似乎对自己一直向往的一切产生了怀疑,他追寻的圣人之位,难道只是一片风光的幻影吗?
殷北摇了摇头:“人往高处走,你们对圣人之位的向往,或许也是天道的某种算计吧。”
“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成了圣人,雷劫照样要挨,天下的闲事你都要管,万一出了什么大灾祸你就是第一个倒霉的……若真有人想替我,我倒是乐得清闲。”
殷北目露遗憾,“可惜我都放不下心。”
他打算转身离开,敖醒天挣扎着坐起来,问他:“等等!”
“既然如此,你如何成圣?为何偏偏是你,千万年来不曾陨落!”
殷北微微回过头:“这谁说得清。”
他目光远远望向云浮山,“只是我还记得我当初为何要去南方战场,记得我是谁。”
心如磐石,不变不移。
他的劫期,到最后已经是与漫长时光、善变人心的持久抗争,需要的不是一时孤勇和热血上头,而是面对几乎没有尽头的永恒的坚守。
昙花一现的幻梦如水墨隐没水中般缓缓消失,他们一起回到了现实。
敖醒天刚刚在无意识间变成了人形,回到现实的一瞬间,冥府众人还提防着他冲撞逃跑,但他看起来失魂落魄,大受打击,任由他人给他套上枷锁,没有反抗。
他往下看了一眼:“但那毕竟是你的指骨,是能打开镇狱大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