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莺莺领着桃夭方一出来,便见吴妈妈领着两个丫鬟入了院子,而隔着一道嵌古雕窗的墙院外,还有两个丫头在那里探头探头,柳莺莺下意识地看去时,那边又很快缩了回去。
这沁芳院不大,虽地界略偏,却胜在环境优美,庭院雅致,柳莺莺原打算小憩后再参观一番,这会子看到那扇雕窗墙院,想起方才晴芳送她们过来时,说这个院子一分为二,院子里还住了另外一位姚姑娘。
这会见庭院左侧用以雕窗、绿荫做挡,一直延申到院子大门口处,在大门口正中央的位置一分为二,一侧向东,一侧向西,柳莺莺住在西院,想来住在东院的便是那位姚姑娘是也。
虽是一分为二,看起来却是独门独户,两边虽相邻,却也各不打扰。
柳莺莺环视间,那头吴妈妈已领着人走了来,远远的只笑眯眯道:“柳姑娘久等了罢,这是老夫人特意打过来伺候你——
话说吴妈妈身形膀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颇有些底气,人还在院子中央,那大嗓子就跟炮仗似的,一路哒哒哒的往外蹦跶,只是,话刚说到一半骤然离奇哑火了。
不但声音没了,就连那吴妈妈也跟见了鬼似的,噌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停在了原地,只一脸惊诧的朝着柳莺莺这个方向看着。
原来柳莺莺此刻已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吴妈妈年岁大了,有些老花眼,方才离得远有些瞧不清,这会走近了,便赫然瞧清楚了由远及近的那道身影以及那张脸,看到那脸上那抹夭夭灼灼的芳华后,吴妈妈当即愣在了原地,全然忘了反应。
愣到她下意识地想去揉揉眼睛。
只见远处那柳姑娘红粉青蛾,秀眸惺忪,明明未施脂粉,然而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比春红,只见她嘴角噙着淡笑静静立在那里,远远看上去如同月里嫦娥般,竟美的百媚丛生,百无一有。
她今儿个给她们引路引了一路,见这柳姑娘虽戴着面纱,却依稀瞧着是个相貌好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美成了这个样子的。
吴妈妈在沈家侍奉了四辈人了,沈家皆是人中龙凤之人,自问见过不少隽男秀女,放眼整个中原乃至江南地区,沈家的公子小姐们都是头一份的,她自问见多识广,可在双眼触及到柳莺莺面容的那一刻,依然忍不住吃了一大惊。
心里不由啧啧惊叹道:柳家这个竟生得这样俏生,怪道竟敢无缘无故的往沈家送。
吴妈妈原本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柳家人略有些轻视,沈家家大业大,门阀深广,这些年来,来沈家打秋风的人她还少见了?
不过眼下,倒是瞬间回味过来了几分滋味,这样号的,倒是真真不容小觑,这些年来,今儿个是见到的头一个在相貌上可与表姑娘相提并论的,是那位沈家真正的表姑娘!
惊叹过后,下意识地想起今儿个引这位走侧门一事可是将这位得罪了不曾?不过转念一想,又想起如今这才哪跟哪,沈家什么门户,便是美上天了,在这座府邸,绝色也算不得什么独一份的。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吴妈妈心里这般计较了一翻,再一开口时,脸上便更要灿烂了几分,连连加快步子几步热情的撵了上去,一把拉着柳莺莺的手道:“我的个乖乖,柳姑娘究竟是怎么长的?天帝老爷,乖乖,天底下竟还有这样标致的人儿,今儿个老奴可是开了眼了。”
话说吴妈妈拉着柳莺莺止不住的赞了又赞,一双眼不错眼的盯在柳莺莺面上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只惊了又惊,恨不得将柳莺莺的十分美貌夸出十二分来。
柳莺莺故作内敛羞涩。
二人你来我往好是夸赞和谦虚了一番,吴妈妈终于想起了这会的来意,立马将身后两个丫头招到跟前来,冲着柳莺莺道:“这个叫锁秋,老夫人院里的三等侍女,颇得老夫人重用,是个稳重实心的,这个叫品月,虽刚入府不久,却也是个伶俐的,日后若有哪些要吩咐的柳姑娘只管使唤便是,莫要客气了。”
吴妈妈将二人引荐了一番,又道:“至于老婆子我嘛,原就是这院子里头的,一守守了十多年,因姑娘你这西院空着,故而这几年一直住在隔壁东院,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打人过去寻便是,就隔了一堵墙而已。”
原来吴妈妈是这沁芳院的守院婆子,怪道沈老夫人一早便派她去迎。
吴妈妈说话间,锁秋和品月二人连忙朝着柳莺莺行了礼。
锁秋飞快朝着柳莺莺面上看了一眼,眼里掀起一阵巨浪,到底是老夫人跟前三等的婢女,惊诧过后很快反应了过来,自报了家门。
品月方才在北苑时其实远远地看到这位柳姑娘进了院门,见她脸上竟蒙着面纱,又见她们母女二人穿戴普通,头上戴的竟还是支普通的金簪子,又听闻不过是个县令之女,顿时脸上生了轻视和埋怨,认定了是个丑陋和穷酸的,不想,此番凑近了一看,却险些晃瞎了她的眼。
难以置信的背后,不由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怨念和嫉妒来。
她可是沈家的家生奴才,也自问生得不差,原本想着入了府后将来得了际遇没准能在府里大开四方,她幻想府里的几位公子们见了她便一个个挪不开眼,然而自打入了府后才现自己这样的不过是寻常,而眼下这个县令之女,于她而言更是某种绝顶的碾压,在看到柳莺莺的那一瞬间,她做了十多年的白日梦仿佛在此时此刻被人生生一把给打碎了敲醒了,如何不叫品月恼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