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滚烫地滑过面颊,她方觉这泪是落得太迟太迟了。
范文轩也知道,他像珍而重之地捧着她的脸颊,继而将她紧紧拥抱进自己的怀中。
谢冬芽闭上双眼,听着他在她头顶上的喟叹。
“冬冬。”
又止于这一声喟叹,他又什么都不说了。
所以她才知道得这么迟,因为她一直劲儿劲儿地,火车头一样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身先士卒。
她一早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但他一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在涂山海给她看的那段昏暗的视频里,只能看见范文轩的腿垂在书桌挡着铁架子床沿。
他的声音从昏暗的深处传出来。
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无人像她,如此待我。”
他低沉的喃喃絮语回荡在这一片无边的暗色之中。
“在这个世界上,阳光对我来说,是最奢侈的。我很少见到阳光,一直到祁老师的文轩亭,他的书桌对着窗台,朝南,我可以坐在阳光底下,安静写作业。
祁老师说走出这里,外面到处都是阳光。
走出去很难。但是他推了我一把,很大一把,我的命运就这么改变了。但是,他也只能推我这一把。很多我没办法摆脱的,他也没有办法帮我摆脱。
阿姨为了让我念书,就没有让老三继续念书,老三说,哥你成绩好,应该读书。
摆脱于我,太奢侈了。我走不了。我知道,就算凭着祁老师给我的机会,让我侥幸走了出来,但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就这样一见到底。
冬冬站在我的眼前,第一次的时候。光鲜耀眼,肆无忌惮。是我当时觉得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的那种人。
她代我做了当时我不敢做的决定——不继续给谢逢春做枪手。
这是当年的我不敢轻易拒绝的事情,她给了我拒绝的勇气和理由。
阳光,谁不留恋呢?
大四那年,和她每天骑自行车去报社的几个小时,是我最满足的时候。好像又回到了祁老师的文轩亭写作业的那些时光。
她说,师兄你应该写自己的东西。
我觉得对。
她说,师兄你在故事里写的是人性深处的追寻,得花时间写。
我觉得对。
她说,师兄我帮你做舞台剧好吗?
后来她又说,师兄我可以帮你拍电影。
她就是祁老师的文轩亭里那束阳光,给了我不切实际的渴望。”
话说到这里,范文轩的声音停了停。
涂山海带着一丝戏谑的油滑腔调幽幽地问他,“原来你把她当仙女儿啊?真是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