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被靳重山吓着了。他只是很不开心。
因为自己的病,因为又给靳重山添了麻烦。
今天本来很开心的,看了那么壮美的风景,吃了足够回味一辈子的牦牛骨髓。
开心得他都忘了自己是个病人。
最后却被“遗忘”杀了个回马枪。
风有点大,他不太舒服,头被吹得乱七八糟也没察觉。
靳重山骑着摩托过来,车头灯打在斯野身上,最先看见的就是那一头金色的、凌乱的头。
古丽巴依养了很多流浪猫,他刚还揉过一只猫的脑袋。
猫爱干净,将毛打理得很顺。
……这个人还没猫讲究。
摩托停下,斯野抬头望着靳重山。
他的脚蹲麻了。
靳重山本想催人上车,但对视的一刻,话突然顿在唇边。
路灯下,斯野的瞳孔是琥珀色,像加了冰的高原药茶。
皮肤很白,像盛着茶水的精致瓷器。
茶水好像快溢出来了。
他很难过。
靳重山想。
古丽巴依的流浪猫每天都无忧无虑,但有几只莫名其妙就会闷闷不乐。
他跟古丽巴依说。
古丽巴依叫来库尔班,却都看不出哪只不开心。
只有他看得出。
他揉难过流浪猫的脑袋。
它们起初背对着他,不久就会翻出肚皮,朝他眯起眼睛。
靳重山摘下骑车用的半指手套,在斯野凌乱的金上按了按。
斯野半张开嘴,有点没反应过来。
“上车。”靳重山说。
斯野到靳重山房间拿房卡和身份证,意外现靳重山住的居然是客房,和喀什民宿那间屋子一样,少有个人物品。
“你平时也住这儿?”
“哪里都住。”
斯野不明白。
哪里都住,是哪里都可以住,但哪里都不是家吗?
从喀什到塔什库尔干,靳重山随处可住,随遇而安,没有过多的行李,没有牵挂,可以随时来,也可以随时离开。
是这个意思?
斯野回自己房间前,被靳重山叫住,再次叮嘱今晚不要洗澡,还将自己的保温壶递了过来。
斯野抱着保温壶,此地无银道,“靳哥,我没有健忘症。”
靳重山淡淡点头,“嗯。”
斯野躺在酒店干净的床上,睡不着。
靳重山的手仿佛还停留在他头上。
他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事实上,他陷入极端负面的情绪中,因为忘记证件这件事将自己批判得体无完肤。
——在成都时,他时常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