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真的要一个人进去吗?”苏念珠的贴身侍卫问,他的佩剑在进正明门的时候被扣下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念珠扶正自己的面具,“要向他们表示我们的诚意。”
“请公主放心,在远处我也能保护您。”
日照殿侧面的两扇木门也打开了。天下王族,独尊四家,在重大场合下迎接四大古族的皇室成员需打开屋子的全部扇门,这是约定俗成的。先前大夏和北宸都受到了这种礼遇。
进来的只有一人。
金色长随意地披在身后,泛着大波浪。白色长裙一尘不染,用银线绣着卧鹿缠枝、青鸟衔环等纹样。金色面具巧妙地遮住她的上半张脸,上面的纹路复古奇幻,右角凤尾翘起,华丽却不张扬。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碧绿色的,灵动、醉人。她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想要亲近,这种干净平和的气场,青缇从未见过。
“永昭,见过清河王太后。”永昭公主先是将两手手掌伸平,再举过头顶左右互换,做了一个翅膀状,最后,她将那双“翅膀”降落到胸前,俯身低头,谦卑行礼。
极具羽族特色的礼节,优雅与神秘并存。
灿烂的金垂挂下来,让人不得不赞叹她身姿优美,在场不少男子都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青缇看向皇甫暄,却见皇甫暄也在看着她。短暂的惊讶和窃喜后,青缇先回了头。
金碧眼是苏御皇室的样貌特征,可惜她和长姐没遗传到半分这种特质,外面曾一度流言四起。。。。。。
但现在,青缇感觉她这般长相也挺好的。
在场有无数人打量着永昭公主,他们都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暴君的女儿吗?王太后也挑不出她仪态上的半根毛刺,只能让她先落座。
永昭就坐在青缇旁边,她们之间只隔了两个人的距离。青缇倒不怨怼这座位的安排,四大古族为尊,月枝的重要人物在水池一块,坐北朝南;其次是北宸和大夏,坐东向西;永昭公主自然要坐在他们旁边,而不能和对面的沧澜、涟渊人一样由西向东坐。
青缇向左手边看去。永昭公主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能判断,那是善意的。
觥筹交错,宴会比她想象的还要和谐,取笑他人的人和被取笑的人都在笑,无数人的眼睛不仅一次地瞟向同一个方向,却又很快收回来。
王太后娘娘乐呵呵的,好像没什么不满意。
有时候,席间会爆出隐晦的咳嗽声,但很快又被欢声笑语所淹没。世界仿佛是黑白的,在别人看不见的背后,有千万条丝线缠绕着众生的关节上——手腕、手肘、肩背、脖颈,使他们做出虚假的形态。
这席间的每一个人都是不真实的,除了。。。。。。她旁边的永昭公主。
与永昭公主的外貌极不相配的,是她的饭量。
通花软牛肠、蜜饯面、金乳酥、龙井竹荪、水晶软糖、五香腰果、奶汁鱼片、绣球乾贝、莲蓬豆腐、挂炉山鸡、龙须面、红豆粥、墨鱼羹、牛柳炒白蘑、袍子脊、四喜饺、野鸭脯、鸽子玻璃糕、麻辣鹌鹑、鸡丝豆苗、芙蓉香蕉卷。。。。。。
碍于月枝“不能让客人桌上的盘子空着”的规矩,侍者不得不一直给她上菜,后半段的御品和饽饽都被提前搬了出来,各大香茗:白玉奶茶、信阳毛尖、狮峰龙井、珠兰花茶、庐山云雾、茉莉雀舌毫、君山银针、杨河春绿、洞庭碧螺春,也都让她尝了个遍。“咕嘟咕嘟”一顿牛饮,如同恶鬼道转世。
侍者满头大汗,永昭却乐此不疲,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来砸场子的。但她笑起来又是那样的纯洁无害,眉眼弯弯的。
青缇收起微张的嘴和掉在桌上的筷子。事先声明一下:她没有走神,她只是想起了一个同样能吃的故人罢了。
“弘毅太子妃怎么不笑?”永昭公主还是注意到了她,问。青缇望着对方手里拿着的鸡腿,不知怎的突然落寞起来。
“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我强颜欢笑。”她说。实际上也确实没什么东西让她高兴的起来。
“嗯。。。。。。”永昭公主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道:“沧澜和涟渊同意借兵给你们了,听到这个消息,弘毅太子妃高兴吗?”
青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都不知道皇祖母已经把事情谈妥了。
“我的信鸽告诉我的。”永昭一口咬掉一大块鸡腿肉。
她指的是传信的信鸽。
青缇没有再问什么。
随行女官在月枝同四品官衔,欣荣被安排在了青缇的斜后方。
怀橘夫人迹于商会,酒量惊人,欣荣得其真传,年纪轻轻便千杯不醉。秋露白、太禧白、猴儿酿,酒坛都给她喝光好几个了,宴会却还不结束。也不能继续这样放肆下去。她只能撑着脑袋打瞌睡。睡眼朦胧间,她好像看见一个人——有点眼熟。
梁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