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被动的,仰躺在昏暗的幔帐中,承受突如其来的炽烈的亲吻。
她脑海中那个飘忽的影子仿佛活过来了。她惊喜的、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舌尖一点痛,被他勾卷着夺去。
他有些生涩,有些笨拙,却来得热烈而凶猛。
就像……他们在山谷里那次,他有意求娶,表露心迹,她应下来,约定要共度一生。他少有那样忘形的时候,令她每每回忆起,都会悔到心脏撕开。若是那时回报了他的渴求,会不会心里更好受一点,会不会这份亏欠能填补一点?
她不温柔,不顺从,也不是朵解语花,能给的太少。她唯有她自己,这一身冰肌雪骨。如果他想,她便应承。
程寂剧烈喘着,在漫长的拥吻过后,骤然推开怀中温软,抬手撒开幔帐,将自己隔离开来。
他不敢去看,她软如春水般的眼睛。不敢垂头,去瞧自己羞耻的渴望。
一切究竟怎么生的,他全无头绪,理不清明。
少女瘫软在帐中,雪白的脖子上印着浅淡的红痕。嘴唇微微有些肿,被男人不得章法的吮-咬。
她还陷在那场春日明媚的梦里没有醒过神。
真好。
仿佛他还活着。
仿佛那份独一无二的爱还在。
她还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珍宝。
门被拉开,无数的冷风灌进来,将她云雾缭绕的梦境吹得散了。
她茫然望着空荡荡的幔帐和屋室,心里又钝钝的泛疼。
不见了……
那个热烈的爱着她的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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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寂疾走在静谧的雪夜里。
他心乱如麻,再不能维持素日的平静。
怎么了?
他这是怎么了?
他心跳的厉害,一声声,砰砰,砰砰,心脏像要跃出胸腔。
他满眼都是少女半启的唇,雪白的颈。
他摊开掌心,茫然望着张开的十指。
就在刚刚,它落在那对饱满圆润又软如绵絮的云上。
他疯了么?一定是疯了。
不论是身份还是立场,他和赵嫣都当是不死不休,他是在旁观南陈贵族奢靡腐朽生活的过程中,软化了意志吗?是受美色所祸,为那点不值一提的另眼相待而着魔了吗?是俘虏做得久了,忘记要如何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便养就了逆来顺受甚至取悦主上的卑奴心性了吗?
如果不是,他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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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漫下着,庭院内外皆染了一层银白。赵嫣难得早起,命人将南窗推开,拥被靠在炉火前,边饮茶边听月婵絮絮叨叨说起苏家的事。
苏敏生辰宴闹的不欢而散,张珏破天荒低声下气了一回,专程去到苏家致歉。苏敏借机摆了好一阵脸色,前两天在兄长苏凛说和下,才勉强原谅张珏。
“苏姑娘说了,叫您放心,回头定要张世子好好摆几桌酒给您赔不是。”
赵嫣吹去茶末,轻哼了一声,“去回她,就说我才不稀罕。什么时候张珏也吃我六十鞭,这恩怨才算解了呢。对了,柳时脸上的伤如何?我听说柳夫人到处传扬我纵奴行凶?”
月婵叹了声,道:“可不是?小柳夫人三十岁上才生了这么个儿子,就盼着他出人头地过前头大柳夫人生的那几个,这回破损了面相,对她来说便如天大的事一般,没少在外头编排您。不过话说回来,您也应当多管束一下程寂,这小子性子太烈,对着贵族都敢出手,这回是伤了柳公子的脸,万一下回不小心砍了谁两刀,别说他自个儿讨不到好,还连累您名声受损。”
赵嫣失笑,“我又有什么好名声?平都这么多闺秀里,怕是顶数我名头最恶,那些斯文端庄的姑娘们都怕了我,张榛榛那伙人又跟我不对付,也就是苏敏她们几个还肯容忍我的脾气。”
月婵劝她:“您莫要这样说自个儿,您为人仗义大气,您身边的人,哪个不念您的好?”正说话间,见院中一抹淡色的影子由远及近。
程寂到了,月婵等人便退到外间,或是算账做针线,或是低语打时间,屋里只留茉儿看火上茶,有他在的时候,赵嫣身边往往就不需要旁人。
少年行至抱厦解去外氅,内里是月白水云纹的衣衫,衬以清冷华丽的面貌,便是站在一众贵族公子里头,也不显逊色。自打进了公主府,似乎又长高了一点,饮食上丰富起来,人也不再是形销骨立的样子。
赵嫣捧着茶,见他眉上霜雪融成淡淡的一点润意。
少年行至榻尾,在那张被他备好的椅上坐下来,刚刚翻开书卷,上伸来一只软软的白嫩的手,他淡然抬眼,平静地望着她。
赵嫣张嘴,话音尚未吐出,伸出的右手就被不轻不重地扣住。
她用来暖手的茶早已冷了,她寒凉体质,双手总是凉沁沁的,此刻不需她吩咐,少年已将她的手包覆在温热的掌中。
赵嫣抿抿唇,将想要抱怨他不懂服侍的那些话,全然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