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望过来,有幸灾乐祸,有鄙夷不屑,有关切同情,苏敏两手汗,紧紧抓在裙子上,被张珏手掌强行攥过去扣在掌心当中。
如果说这场宴中有谁最不希望眼前的事情生,那必是苏敏无疑。她顾不上女儿家的羞怯,把张珏死死留在身边,就是不希望好好一场欢宴又变成赵嫣的噩梦。
一名闺秀啜泣着,捧着高大男人的脸,一见赵嫣折返,立即哽咽着指责,“平昭,若是家里规矩没教足,就不要把人带到宴上来。你瞧瞧柳公子的脸,给这贱奴伤成什么样子?”
赵嫣不理会她,快步走到中间空地上,跪下来查看程寂的情况。
她翻过他半侧的身子,捏住他的脸颊细瞧,他眼眶肿得厉害,眼角有道被拳头生生砸出来的创口。嘴角撕裂,不知被打了多少巴掌。
察觉到熟悉的温度和馨香,程寂艰难张开红肿的眼睛,清冷的月色下,她面容瞧来朦朦胧胧,血雾污浊了视线,他连她的表情也看不清。
“平昭,你倒是说句话,你的北奴当众刺杀柳公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身为主上,不能龟缩不言。”
“奴从犯下这等恶事,论罪当诛!”
“平昭,你平素高高在上,仗着身份家世不把大伙儿瞧在眼里。我们也由得你,敬你是御册的郡主,敬你背后站着的暮云殿下和赵侯,可你再怎么清高,也不能不把规矩律法放在眼里。区区一个俘虏奴从,胆敢当众行凶,杀伤贵族,如若人人效仿,岂非天下大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着赵嫣。
苏敏移目望去,见张榛榛含笑端坐在席上,始终没有开口。
她防备着张氏兄妹俩为难赵嫣,却想不到,会有人向程寂下手。
程寂头脑麻木,适才挨了重重几拳,耳中尖鸣声不断,连意识也几乎涣散。那些言语听在耳朵里,半晌分辨不出何意。
他听得一个冷而低的嗓音,问他,“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他牵开撕裂的嘴唇,想张口说句什么,却只出毫无意义的喘声。模糊的视线中,那张清冷绝艳的面容渐渐远离,赵嫣松开他,缓缓站直了身。
“敢问柳四哥,伤在何处?”她没理会那些指责的言语,行至那粗莽男人面前,行了半礼。
“这还用问,这么长一道伤,你看不见吗?”闺秀心疼的直掉眼泪,方才事情生时,她和小姐妹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京里最时兴的新绣花样子,听见几声惊呼,转过脸来,就看见那北奴握着刀,把她的柳四哥左颊豁出一道口子。
其实程寂想刺的是他脖子,他脑海中记得最熟烂的,皆是杀招。不成想这柳四是个练家子,竟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赵嫣道:“对不住,是我驭下不严。我家里有宫里御赐的伤药和祛疤膏,这就叫人回去取来献与柳四哥。”
现在分辨是谁先出手,是谁闹出这局面都没有任何意义。
天然的身份之别,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是奴从伤害贵族,便断然没有轻饶的道理。
柳公子望着那张艳媚十足的脸,满含关怀地过问自己的伤势,平时难得一听的嗓子,软软喊他“柳四哥”,他心里兴奋的厉害,平昭郡主这样的性子,连张珏的脸面都不大给,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跟他言语过?
他喉咙里咕哝一声,咧开嘴喊了声“郡主”,旁边一道眼刀刺来,他到了唇边的话音猛然一顿。
身边的闺秀替他说了后面的话,“亏得我柳四哥是行伍出身,会些拳脚功夫,若非他反应及时躲避得快,这刀子就要直接插进他喉咙里。平昭郡主养的好奴才,平素在家怎么纵着宠着我们管不着,可出来在外伤了人,可不是区区几盒化伤膏就能了的。”
“就是,平昭,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赵嫣转过头来,对上说话的王公子,这些人都是张珏跟前的走狗,以张珏马是瞻,她有什么不明白,张珏不屑于为个奴从动手,显得有失身分,故而要搞这么一出,用别人的手来逼死程寂,以消他过往遭受的奇耻大辱。
她笑了声,“不若王二哥教教我,这种情形怎么办才好?”
王公子笑道:“自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好叫所有奴从知道,不懂规矩的下场。”
“正是,不施严惩难以正法度,平昭,今儿可不能轻易放过了这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