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立行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节目中一个最近走红的年轻歌手正在说着出道以来的感触,没多会儿音乐响起,画面变成他唱歌的样子。
随意切换着频道,晚上这个点儿播的大都是一些无聊的肥皂剧。屏幕的亮光在黑暗的客厅一闪一闪,不知过了多久,频道转了一圈,刚才那个歌手又出现在画面中。
这下,他索性关上了电视机,房间再次归于平静。他摘下眼镜扔到茶几上,舒展着四肢靠在沙上继续喝起酒来,好像这样才能消除疲劳。今天一早就赶去教委开会,散会后也没能马上回家,长时间在外面处理事情,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魏立行都感到格外疲惫。
酒还剩不到一半的时候,身体有了些力气,但魏立行也不打算找点儿什么事儿做。正盘算再去厨房拿啤酒时,放在玄关鞋柜上的手机出了刺耳的震动声。
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呢?
魏立行走到玄关处,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令他眉头一皱。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喂。”
“你干什么去了,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不悦。
魏立行这才想起来手机还一直处于震动模式。
“校长,今天开教研会,我把手机调成震动了,一直没有改回来,真是对不起。您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小事儿。你听好了,你班上有学生死了。”
“是谁?”
“叫韩立洋,从实验楼上跳下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生的?”
“今天放学后。被现后立刻叫了救护车,但是在去医院的路上人就已经昏迷了。”
魏立行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先等一下,校长。我不太明白,如果是静校之后跳楼那是怎么被现的?”
“有个老师走得晚,刚从教学楼出来就听见有东西从高处摔下来的声音,没想到是个人。学生家长从刚才就一直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最后只好打到我这了。我刚从医院出来。”
“是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
“不用来了。我刚才想了想,你不来的话反而更好。”
“啊?”魏立行愣住了。
“你没看见刚才在医院的场面,那两人已经失控了,像疯了一样。尤其是妈妈,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朝我喊要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儿。”
“很严重吗?”
“当然了,独生子死了。”
“能说一下具体情况吗,我想有个心理准备。”
“具体的我也不了解,我联系不到你,就让政教处的几个人先过去了,反正他们哭着喊着说这是学校的责任。不过咱们的人也不傻,既然是放学后生的事情,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什么都不能承认和学校有关。”
“真是对不起。那今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太多了。”电话中的声音加重了语气。“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仔细想想这个韩立洋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或者有没有情绪波动。最重要的是,最近有没有老师严厉地批评过他。明白吗,尤其是最后这一点很重要。”
“校长,既然是学生自己跳楼,我们不用担心这些细节吧。这件事和学校没有关系。”
“你是这么认为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学生家长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孩子死在了学校,那学校就要承担责任。现在的这些家长他们都把学校当成了幼儿园,把孩子送到学校,就要享受二十四小时的保护和照顾,生任何事情都要由学校来负责,但这是不可能的。总之,你先好好想想,明天学生家长一定会来学校,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当然如果真是他自己的原因就最好不过了,但是现在谁也不敢贸然下这个结论。”
“我知道了。”
校长王珺的一番分析打消了魏立行心中全部疑惑。
“你明天有课吗?”
“全天都有。”
“早点儿过来。他们肯定会一早就来学校的。”
“好。”
“那就先这样吧。”
“校长再见。”
挂断电话,房间里立刻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光。魏立行轻轻按动键盘,屏幕上显示一共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政教处的那几个老师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老油条,今晚他们一定能把事情推诿过去,但是韩立洋的父母绝不会因此而退缩,明天他们来到学校会不会有的说法了呢。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认定是学校的责任,不顾一切地制造出证据也是有可能的。这可比毫不讲理的哭闹还要麻烦。
魏立行把手机放回柜子上,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韩立洋的相貌。片刻,他将啤酒罐抵到唇边,一仰头将所剩的酒全灌进了嘴里。
第二天一早,魏立行便来到学校。
穿过校门,走上几节台阶,左前方的高中楼是他授课的地方了。
五年前,魏立行来到这所学校,成了这里的一名生物老师。从那天起他就开始了每天与学生、粉打交道的生活。乎他预料的,这份工作一干就是五年。
其实在两年前他曾有过一次辞职的念头。工作已经满三年,职业的倦怠期如约而至,虽不明显,但只要是站在讲台,魏立行还是能够体会心境的细微变化的。几年来重复讲述着相同的内容,可学生却一届不如一届,体会不到鲜感和教学成就都令他看不到未来和希望。有时候他也想消极面对就可以了,然而教师的身份像是在提醒他一样,不时让他决定再坚持坚持,哪怕只是讲课给自己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