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浑身抖。
时缨一点也不清楚他千方百计想尽阴谋阳谋都是为了捉拿她,可她心知肚明。
枯坐了一个下午后,将芜算了算,现时间差不多了,便对着镜子重梳妆,换了一身衣裳出门。
她撑着骨伞在清冷的长街上慢慢地走,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金丝巷。
那时时缨就是在这里出价买下她的,十两银子加一文钱,把老鸨噎得够呛。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与他对视。后来,她渐渐知晓,原来鼎鼎大名的魇城魔君、妖界战神竟然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羸弱男子,行事作风浪荡不羁,内心却异乎寻常的正直善良。
那一天,如果他没有伸手拥抱她,如果他的声音不是那么温柔,如果他的身体不是那么温暖,她一定会杀了他,像对待其他男人一样,吃了他的内丹,吸食他的精魂。
偏偏他坦荡赤诚,让她下不了手。自那以后她的内心便划分为阴阳二道,阴之黑蛇躲在暗处,阳之白蛇活在明处。
直到近来,黑白二蛇的力量互相交融,她才感觉自己已经将之前吸食的力量彻底消化,并且能运用自如了。
她打算离开时缨,做回自己。
将芜来到了瓦肆门口。
齐岚和书童的马车就在瓦肆外。雪落了下来,将芜撑着伞走在银色的夜色之中,五官虽称不上精致,却十分耐看。
尤其是她眼角眉梢的风流韵致,勾魂摄魄。
齐岚连忙下车,撑着伞走到将芜身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将芜披上。
厚厚的狐裘让将芜身上的雪化了一些,脸也变得暖融融的。她不禁道:“公子,你这是……”
“你一个女儿家穿得未免太薄了。你也不要拘泥陈礼,且披上御寒。”齐岚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伞,伞骨冰凉,他用手指抚摸了一阵,更觉得冰冷刺骨。
将芜轻轻一笑:“谢谢公子。”
齐岚和将芜并排走着,一朵梅花压在将芜鬓角,沾染了脂粉香,香气浓郁扑鼻,齐岚不觉心旌摇曳。
他们入了瓦肆,场馆门外的小厮一看到齐岚,立刻笑逐颜开,将两人引到内场上座。
齐岚请将芜坐下,将芜拜谢入座,齐岚坐在她身边,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将芜姑娘,今天来找你的红衣男子究竟是谁?”
他这纯属没话找话。
将芜抱歉道:“他是我原来的主人。我现在有了闲钱,恢复了自由身,谁知他还缠着我不放,让公子见笑了。”
原来以前是下贱女子。齐岚这么想着,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沫,微微一笑:“姑娘不必道歉,这件事原不是你的错。对了,我初到临安,不知道这临安最近可有什么事?”
将芜斟酌了会儿,才道:“临安的妖好像又开始兴风作浪,到处杀人了……”
齐岚:“……”
他一愣,随后笑道:“哈哈,将芜姑娘真会开玩笑,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妖怪?我以为世上原本没有妖,只是人们心里有鬼。”
“是吗?”将芜惊讶道,“公子真是高见,比我那旧主人强了不止百倍。”
“将芜姑娘过誉了。”齐岚自得,又飘飘然道,“姑娘嘴上说自己出身低微,但在我看来倒像是大家闺秀。不知道你那旧主人以前在临安哪儿高就,改日我也去拜会一番。”
将芜喝了一口茶,语气淡淡的:“他呀,是专门负责猎妖的。”
齐岚:“……”
尴尬了小一阵子,他干笑两声:“哈哈,是吗,真是份好差事。”
大概是因为今晚的夜色太美,不适合聊天。齐岚如此安慰自己,然后转过脸,开始心不在焉地吃瓜子。
马戏很快便开始了。
齐岚心道,现下总算有话题了,忙笑道:“将芜姑娘,那马说是能够过火圈,是不是很有意思?”
“经过训练的马自然能过火圈,不如赛马有意思。”将芜又喝了一口茶。
齐岚觉得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看完了马戏,两人离开瓦肆。
齐岚想寻一个由头让将芜留下,他在临安购置了一个外宅,素日里专门用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撑着伞,与将芜走到了马车前,斟酌再三,不知该如何开口,将芜却说话了:“公子还不上车?”
齐岚关切道:“夜深了,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回去可以吗?”
将芜天真地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不如……不如我送你回去?”
将芜轻轻一笑:“还是说公子的意思是——让我随你回去?”
齐岚一愣——话说得这么明白,难道没戏?
“我们今日刚刚认识,我贸然去公子府上怕是不好吧。”将芜低头,“如果我这么主动,公子该怀疑我是不是那专门勾引男人的夜行妖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