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缨转了转眼珠,问那柳白银:“公子当真不与我争了?”
柳白银笑:“不争了。”
时缨又环顾四周,大声问:“在场的还有谁要买这位姑娘吗?”
大家哪敢出声,一个个闷葫芦般。
“没有人?”时缨确认了一遍,从兜里摸出十两银子,交给老鸨:“好了,人我带走了。”
老鸨看着那十两银子,脸色骤变:“不对呀,公子,你不是说出五百金……”
“有人买,我与他竞价,现在你家货物都没人要,你只有我一个买主,我出多出少你不都得卖?难不成你想带回去供着?她饭量或许不大,但若天天吃着,花费倒也不少。”
老鸨从来没有听过这等歪理,抱怨道:“就算是入手价都没这么低的,她不过是因为拘谨、不爱说话才被卖掉,其他的你看看,模样、身材、年纪哪一点不是上乘的……”
时缨转脸瞟了眼,缩在墙角的少女果然楚楚可怜。
“那再加一文钱吧。”他又摸出一文钱,码在老鸨掌心。
老鸨脸色更臭了,暗自思忖,他是故意挑衅来的吧?
时缨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悦,抬眸凝视她的眼睛。
那一瞬,老鸨只觉如芒在背,冷汗直流。她“啊”一声,银钱落于地上。她有一瞬间失神,方才那珠子不似凡物,此人又敢跟柳白银叫板,想必有所倚仗。人在江湖混,做这皮肉生意,能苟活至今,只因察言观色是她的强项。她暗叹一声,罢了罢了,左右当初买下这姑娘花费不足二两。
时缨微微一笑:“这么高兴吗?连钱都掉了。”
他的声音平淡得好似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可在老鸨听来,这种主儿喜怒不形于色,背后阴招防不胜防,是最难对付的角色,若有丝毫违逆,令其不快,那后果……念及于此,她吓得面无人色,只是颤抖道:“谢、谢谢这位公子。”然后,她双手接过时缨弯腰捡起的银钱。
时缨这才一步一步走向那不知何时苏醒了的瑟缩的少女,猫腰问她:“你……不是肥遗叶蓁?”
少女摇头,眼里溢满泪水。
时缨想了想,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少女带在身边吧,如果她真的是叶蓁,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他拉着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昂阔步地离开了金丝巷。
他们走在寂静的夜色里,少女低头跟着他,像一只受惊的猫,但凡身边有点风吹草动,都要警觉地四顾张望。
半晌,他停下,少女差点撞上来,出“呀”的一声,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不是肥遗?”时缨还是耿耿于怀,“那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少女张嘴,好像哑了一样。
时缨揉了揉额角,转身继续走,走了一段路程,才听到少女低低的声音:“将、将芜……将军的将,荒芜的芜……没有家……”
时缨问:“没有家?难道没有父母吗?”
“没、没有,生下来就在、在金丝巷打杂。”
“呵,竟是个苦命孩子。”
时缨又一次转身,低头看着她。虽然她清秀美丽,但脸脏兮兮的,身材瘦小,显然吃得不好。他忽然伸手抱住她的腰部,她瞪大眼睛。
“怕我?”
少女噙着泪,摇摇头:“没、没有经验……”
“我又不会吃了你,”时缨失笑,“不过看看你多重罢了。”
他掂了掂,现她轻得可怕。
时缨叹了一口气,难道自己真是白白捡了一张吃饭的嘴?他郑重其事地说:“现在你记住了,我是一只妖,从妖界来的。以后你只管称呼我为大人,不许叫别的。还有,本君无姓,名时缨,知道了吗?”
少女猛点头。
时缨拉着她的手往前走,那手骨头酥软得跟棉花似的。
但没有落脚的地方呢。他初来临安,连个住处都没有,见过如此寒酸的办事员吗?
据说当初舒墨的工钱还是他抠门的娘子按月放的。
时缨搓了搓鼻子。他不一样,他要立刻、马上找到一所大房子。
立刻!马上!
只是这么晚了,去哪里找房子买?
时缨上下打量脏兮兮的少女将芜:“这样吧,本君姑且先与你在客栈委屈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