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一下榜单,榜是一只名为叶蓁的双身蛇妖,也就是鼎鼎有名的凶兽肥遗。
古籍有云:浑夕之山有蛇,一两身,六足四翼,出则天下大旱。
不知道为什么她走了歪门邪道,专门靠吸食同伴与人类的精魂修炼,如今修为高深,已经能完全收敛自身气息,让人无法察觉她的动向了。
妖界便是这样,妖修为越高,人们越难觉那是一只妖,若实力差距明显,又易于分辨了。于是,时时有觊觎时缨内丹的小妖上门挑衅,弄得他烦不胜烦。
正因如此,才会有两只妖精对面不相识的情况。总而言之,有利有弊。
叶蓁是一只娃娃脸小妖,脸粉粉的,圆嘟嘟的,眼睛又大又水灵,但凡她眨眨眼睛撇撇小嘴,是个男人都要丢盔弃甲。
不过那一定不是时缨,他把榜单收起——他可不是见色起意的家伙。
很快到了吉时,郎娘拜天地。
“对了,”时缨又压低声音,“人与妖在一起,为妖的不是会死?书上不是写‘为妖者白天不得见日,否则即刻灰飞烟灭’吗?舒墨好不容易逃过魔障,现在怎么又往火坑里跳?”
“那有什么!”相柳啃着猪蹄,“山人自有妙计,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以舒墨大人的本事,肯定撑得过百日。”
“那娘子知不知道舒墨为她如此付出?”
“现在人家高兴还来不及,舒墨大人怎么会说这么扫兴的话?”
“那便是了,人妖殊途。如果我找娘子,一定找一只妖,省去许多麻烦。”
“妖也有危险,万一你爱上的是像肥遗那样的恶妖呢?”
“笑话,本君哪有这么蠢!”
等到了郎敬酒的环节,那些喝醉的妖都现出了原形,一只只都露出了尾巴,生出了耳朵、鳞片,整个奢香茶铺变得乌烟瘴气。
郎舒墨想着,可惜没有凡人,本来应该在凡间办一场,然后在妖界再办一场,如此才算圆满。
夜色深了,他也管不了许多,抱着自家小娘子入了洞房。
时缨和相柳勾肩搭背,一人拎着一坛酒往南曲的方向醉醺醺地前行。
“既有好酒,如何能无美人?”
南曲并非地名,只是对南部曲院街的简称。曲院街上青楼楚馆鳞次栉比,色艺双绝的女子比比皆是,时缨早就有所耳闻。他来人间一趟,自要领略人间风情。
两人跌跌撞撞地入了这烟花柳巷,四周暖香之风不绝,到处都停着华贵的马车,拉车的马都是上等好马。街上并没有揽客的歌女,但是到处都可以听到楼宇内传出的丝竹管弦之声。
“去哪儿?”相柳醉醺醺地问。
“随意找个去处。”时缨一边饮酒,一边无所谓地说。
门前停满马车的,他们也不进去,这么走走停停的,竟然到了金丝巷。
“金丝巷?什么地方?”时缨不解。
“你有所不知,这里的姑娘与曲院街的艺妓比起来差远了,混得惨的或是卖相不好的都会被送到这里卖掉。做生意的都是以前的老油条,人脉广势力大。”
“听你的口气,倒像根老油条。”时缨笑。
“怎么说也跟舒墨大人办了这么多案子,临安的大街小巷、家长里短,没有我相柳不知道的。”
相柳说着转身要走,时缨拉着他:“你干什么?”
“都是残次品,难道不走?”
“残次品才有得看,都包装好了就没有意思了。”时缨搓了搓鼻子,“说不定今晚能碰到上乘货色。”
“捡漏?”相柳摇摇头,“我不去,我多半是给你灌晕了,不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大人那边还等着我去料理琐事,先走了。”他话音一落,“嗖”的一下没了影子。
时缨嗤笑,相柳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作风倒是正派。他又搓了搓鼻子,酒醒了,将手背在身后进了金丝巷。
金丝巷内四下无人,两旁的屋舍灯火通明。时缨随意挑了一家走进去,好巧不巧,那儿正在做人口买卖的生意。
他现大多数来这里的人挑的大多是丫鬟,或许是想找两个烧饭丫头。也有来这里寻找漏网之鱼的老鸨,女子被这样转卖是稀松平常的事。
前方,麻袋已经被解开,几个女子低着头缩在一边,脸色都不太好;另外有几个却是气质清丽,平静地站在那儿一言不;更有甚者昂着头,一脸骄傲,仿佛买主才是货物。
时缨和一个人碰了一下肩膀,说了句“不好意思”,只见那人回眸,是一个身披银色狐裘的贵公子。
他身长八尺,生得十分俊秀,皮肤瓷白无瑕,薄唇艳红,身戴朱缨宝饰,腰佩白玉之环,真的是气派极了。
“无妨。”传来的声音淡淡的。
时缨转头继续打量被卖的女子,其中有几个脸色蜡黄,想必身患恶疾。他皱眉,为什么同是人却要自相伤害?
他有心想救,却按兵不动。
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少女身上。
她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仿佛是想尽力让自己显得不起眼。然而她秀气的五官让人无法忽视,尤其是那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仿佛随时都会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