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身体不好,裴凤慕跟姐姐裴凤莹相差了十岁,他算得上是裴凤莹一手带大的。
暑天描红热得一身汗的时候,是姐姐给他打扇,监督他必须写够页数才可以休息。写完后,也是姐姐将沁在井里的西瓜切好,笑眯眯地端上来,但也不许他多吃说会闹肚子。
柳州夏季闷热,蚊虫甚是扰人,是姐姐为他熏床、熏被,坐在床头执扇为他驱赶蚊蝇,等他熟睡了才离开。
调皮捣蛋时训斥他的是姐姐,倚窗为他缝衣补袜的也是姐姐。
裴凤慕最喜欢姐姐的手,在他委屈、难过、痛苦、高兴、撒娇的时候都会轻轻拍着他的头,那温柔的触感是他心底最美的存在。
就是这么一双裴凤慕珍贵无比的手,最后却长满了冻疮,关节红肿,皮肤粗糙,凉得他怎么都捂不热。
咔嚓。
指甲被剪秃了一块,仇恨随着鲜血滴在白裙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赵暚很快也会成为其中一朵。
听竹推门而入。
裴凤慕拿起帕子擦擦手,垂眸问道:“办妥了?”
听竹跪下。
裴凤慕脸色一变,深眸寒意大盛:“怎么回事?”
听竹将情况才说了大半,就见裴凤慕满脸戾气,顿了顿,斟酌着道:“张大人说是老夫人心急了,若等腊月或明年你胎象已稳再娶赵暚,你们三人命格相辅相成不说,赵暚还能保季家子孙平安顺遂,无妄无灾。”
“胡说八道!”裴凤慕单手掀翻了桌子,手指的鲜血染红了袖口。
赵昭正在屋里焦急地等待消息,可心过来请她去荣禧堂,到了门快走几步,笑盈盈地挑起帘子侧身道:“大夫人请。”
叫得赵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迟了片刻才提裙而入:“谢谢姑娘。”
“大夫人哪里的话,快进吧,老夫人等着呢。”
赵昭莲步轻移,款款而入,下跪问安。
季老夫人看着赵昭越看越顺眼,回想张大人的话。
“那如今犬子去了,赵氏可对胎儿有害?”
张大人摇头:“没有,父虽不在,赵氏依旧可以庇护其子。”
季老夫人长舒一口气:“辛苦大人了,老身前日得了一副画,还请大人帮忙品鉴吧。”
季老夫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凡品,张监正也不打开,大大方方地收下:“下官可要一饱眼福了。”
“只是若我这孙儿出了差池,到时候说不得可要去跟大人讨个说法了。”季老夫人微笑着道。
张大人捋须而笑:“老夫人安心即是。”
想到这里,季老夫人柔声对赵昭说道:“柳太医已经给玉英请过脉了,他是有身子的人了,我老了,有些地方顾不到的,你要多上些心,多照看他些,知道吗?”
赵昭乖乖地点头应“是”,只是心里打鼓,老夫人说这些干什么,以她对玉英的重视程度,必然是要亲自看护,但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管不成?!
崔妈妈端着承盘走到赵昭身边,这次盘里只有一碗茶,她对赵昭屈了屈膝:“大夫人,请敬茶。”
赵昭从未见崔妈妈这么客气过,忙收敛心神,道:“不敢。”
看着身前一团和气的老夫人,心中止不住地雀跃,她也算苦尽甘来,这个险没白冒,老夫人终于承认她的身份了。
赵昭恭恭敬敬地将茶高举过头顶:“娘,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