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在哪见过他了。
在八年前的州际公路,安静到死寂的荒野深夜,公路旁抛锚着一辆suV。几位喝到烂醉的酒鬼拦下了沃尔纳的车,摇下车窗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俊俏脸蛋。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阿拉斯加。在意识到他的车载不下四个人的时候,年轻人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怀里昏昏欲睡的女郎自己蹿上了车。还算干净的打扮给沃尔纳的印象比那几个满身臭味的酒鬼要好上许多。
“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他们几个都是磕药的罪犯。”
上车后的他,语调里透着轻快的愉悦。沃尔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那么你是伸张正义的警察?”
“当然不是。”
他纯良地笑着,耸了耸肩,“我只是个无辜受骗的待宰羔羊。如果你不来救我,我今晚就得曝尸荒野了——感谢撒旦。”
沃尔纳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公路两旁看不清的重影从他们的车窗外极倒退,呼呼作响的风疾驰在长夜。行至天光乍破云蒸霞蔚之时,谁都不愿意提起交换姓名——因为纠缠到最后的结果是不得善终。
“感谢撒旦。”沃尔纳淡淡地说,“我们最后还是碰上了。那么你能告诉我多少事呢?我亲爱的朋友。”
“这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风里传来铃铛叮叮作响的清脆响动,弗朗茨抬起了头。白蓁蓁已经上了楼,早餐刚吃到一半,嘴里还叼着三明治就爬上了桌子,试图把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漂亮风铃拽下来。
“你家的阳台……”弗朗茨渐渐拧起眉,心里盘旋已久的疑惑终于在此刻问出口,“为什么是三角形的?”
半天了,才听见沃尔纳蹦出来一个字,“稳。”
两个人关起门来经历了一番不为人知的神秘探讨,最后准备一块儿出门。而此刻在守株待兔许久的白蓁蓁带着她拽下来的风铃突然出现。
“想走?带我一块去!你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做不到在这个没有空调的大房子里一个人待着。沃尔纳看着表,“我只能给你半个小时化妆。”
半个小时能整出什么天仙?光挑衣服就得耗掉一个小时。白蓁蓁看了看身上换的条纹大裤衩和he11okitty大体恤,又摸了摸了略油的顶,眉头紧锁神色忧虑地问弗朗茨,“我是不是挺丑的?”
“自信点。”弗朗茨和善地给了她回答,“把是不是去掉。”
她忿忿瞪着他,“我今天就这么穿!”
沃尔纳的法拉利是双门双座,载不了第三个人,于是弗朗茨去开了他的越野,他车上还有冰箱。白蓁蓁死抱着不放的那一大堆冰激凌有着落了。
因为是第一次坐越野,白蓁蓁一上车就咔咔咔拍了九宫格,社交软件各了一圈。像微博这类全民皆可艹人设当网红的公众平台,白蓁蓁只生活日常和猫片,互关的人也基本都是认识的朋友,陌生粉丝等同没有。
就这么一条平平无奇激不出半天浪花的九宫格照下,依旧有无处不在的杠精不依不饶地留下他们的足迹。刚点了一次刷,动态下多了几个微不足道的点赞和一条极度碍眼的评论。
“easygir1。”
淦。
还是来自她的某位神烦前男友。
一想起他,白蓁蓁就想起了当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绿的不一样的恶心感。她怎么咋就能眼瞎到那种程度看上这么个废物呢?
她点开自己动态里的九张图,除了她的盛世美颜和车内设备,第五张和第七章不慎入镜的沃尔纳她细心打了粉红小怪兽的码。脸是遮住了,就是那头金毛和明显属于白种人的肤色略显招摇。
就这?
就这?!
顿时连冰激凌都不挖了,抱起手机啪啪啪打起字来。
“在?你爸遗照?来一张?多少年了你家户口本咋还是一页?整天惦记前任微博你肯定是个变态,配钥匙三元一把十元三把您不配,给爷爪巴!”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来一趟更。
第12章信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德累斯顿。
在市区那会儿弗朗茨还挺乖的,8o迈的度慢悠悠地磨,上了高就开始疯了,一窜出去2oo+都嫌低——德国人的高公路不限。
那条直宽阔的高公路从路面一直延伸至蓝天白云的尽头,低矮的灌木丛和平原上涂着白漆的白杨树在余光之中一闪而过。
玻璃窗外风的噪音越变越大,配合着引擎挤压着白蓁蓁那脆弱的耳膜,一瞬间她觉得灵魂都飙出了天灵盖,仿佛眼睛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她抱着冰激凌动也不敢动一下,脸色一片煞白。转头一看,沃尔纳淡定如斯,甚至好心提醒了一下再不把冰激凌吃掉它就会融化。
它最后还是化掉了,在白蓁蓁软着腿下车的时候还被残忍地丢进了垃圾桶。有一秒的心痛,因为那是哈根达斯。
弗朗茨给她买了瓶矿泉水,拍着她的脊背,在炎炎夏日温暖地送上关怀,“下次坐副驾驶好不好?”
当时白蓁蓁就想把嘴里含着的那口水往他脸上喷去。但是为了自己的对外形象,为了她的仙女人设,强忍着头一撇吐进了垃圾桶里,“滚!”
德累斯顿军事博物馆,这座占地面积两万多平方米的历史博物馆凝固着德国百年来经历的暴力与战争,米白色的建筑正面插着一个巨大的三角结构,将一栋完整精美又对称的建筑切割成了断裂的两半,孤零零的三角形屹立在天光之下,仿佛一场无声的质问。白蓁蓁能听见身边旅游团的导游在喋喋不休地解释着这座博物馆的来历和故事,也包括了那个巨大的三角结构,最尖锐最突兀的一角正孤独地指向头顶的辽阔苍穹,它指向的方向是二战时期盟军轰炸机飞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