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吗?”谢朝泠问他。
萧砚宁一愣。
他下意识抬眼去看谢朝泠,帝王的目光平静也威严十足,萧砚宁不敢多看,再又低了头。
谢朝泠道:“这事朕若当真要追究,直接将萧氏连坐,你也是一个死字,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总归萧氏这个异姓王也是个麻烦,即便有那一枚丹书铁券,也保不住你全家的性命。”
“你害怕吗?”
谢朝泠的语气不重,仿佛随口一说,可也或许有一瞬间,他当真有过这般念头。
萧砚宁认真想了想,回答他:“臣确实担忧家里人会因此事被牵连,关心则乱是人之常情,可臣也知道陛下并非草木皆兵之人,否则当初便不会重用臣之父亲,至于臣的所谓身世,本也不过是徐氏的一面之词,即便是真的,前朝已过去百余年,臣如今姓萧,姓名写在萧家的族谱上,前尘往事皆已远去,臣便是有心也无力做什么,以陛下的心胸和气度,或许根本不屑与臣计较。”
谢朝泠:“是真心话?”
萧砚宁:“臣确是这般想的。”
若是换个人来说这些,兴许只是为求保命故意说的漂亮话,但从萧砚宁嘴里说出来,却莫名能令人信服。
他低着头,在谢朝泠面前,神情始终恭谨,却并无胆怯。
谢朝泠看他一阵,换了个话题:“你与太子之事,是朕先前太纵容太子,令他肆无忌惮胡作非为,骗了你许久,朕也有不对的地方,如今你已知晓真相,有何打算?”
萧砚宁低声道:“臣心悦殿下,愿与他一起。”
谢朝泠稍稍意外,像是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萧砚宁会这般坦诚:“不计较他之前欺骗你?”
萧砚宁:“……一开始心里确实难受,后头殿下再三与臣道歉保证,臣不忍心过多责怪他,殿下确实骗了臣,可只要他肯改,臣也不想再计较。”
萧砚宁言罢再恳切道:“还请陛下成全。”
谢朝泠:“当真喜欢太子?”
萧砚宁面色微红,嗓音却坚定:“当真喜欢。”
谢朝泠打量着面前这位少年世子,不经意间想起十七八岁时的自己,分明他与萧砚宁是个性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在萧砚宁身上,他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样是在平静表象下,掩盖着一颗炙热滚烫的心,而那个人,便是那把燎原的火。
“你为人太过刚正了,日后入了朝堂若无人护着免不得要吃亏,太子虽能护你周全,但朕更希望你也能成为太子的助力,你可明白朕的意思?”谢朝泠道。
萧砚宁心头泛起波澜,郑重道:“臣明白。”
谢朝泠像是满意了,再提醒他:“以后有空可与君后多走动走动,跟着他多学学与朝臣相处之道,有何不懂的都让他教你。”
萧砚宁应下。
待他自御书房告退出来,谢徽禛已在外头等候多时,两日未见谢徽禛有心想多说几句话,却没寻着机会,谢朝泠身边的太监出来传他进去。
谢徽禛只得领命,走萧砚宁身边过时提醒了他一句:“在外头等着我,先别走。”
萧砚宁犹豫之后停住脚步,等在了这里。
谢徽禛进门,尚未来得及问谢朝泠与萧砚宁说了什么,谢朝泠先道:“你提的法子还是荒唐了些,但也没别的办法了,便依你说的办吧,这是最后一次,朕依着你,但下不为例,以后不许再做这般出格之事。”
谢徽禛大喜过望,赶忙与他父皇谢恩。
谢朝泠接着道:“既要做戏便做全套,萧世子须得为公主守丧满一年,期间你与他不得见面,免得惹人闲话,你也好趁此机会收收心。”
谢徽禛:“……一定要如此吗?”
谢朝泠的语气是没得商量:“必要如此。”
谢徽禛只能道:“那等到先前的事情处置完了之后吧,多谢父皇。”
谢朝泠点头“嗯”了声,继续批阅手下奏疏。
谢徽禛犹豫问他:“萧家和砚宁之事……”
“朕若是当真要处置他们,你方才在外头还能与人说话,将人留下来?”谢朝泠示意他,“退下吧。”
谢徽禛松了口气,再次谢恩。
他告退下去,萧砚宁果然还在外头等着他。
“走吧,随我回去东宫。”谢徽禛道。
萧砚宁:“陛下先前说,让我这段时日先不要当值了。”
谢徽禛看着他,萧砚宁无奈道:“真的。”
谢徽禛:“那也陪我去走走,反正都进宫了。”
自皇帝寝宫离开,他们沿着宫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谢徽禛问萧砚宁和皇帝说了什么,萧砚宁反问他:“殿下呢?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谢徽禛一撇嘴,将谢朝泠的话复述了一遍,萧砚宁些微意外,随即道:“陛下既然这般说了,那我们就不见面了吧,也就一年而已。”
谢徽禛脚步顿住,不高兴地看向他,萧砚宁道:“陛下的话,不能不听,既是守丧,我们本也不该见面,免得再招来些没必要的流言蜚语。”
谢徽禛思索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揭过这事:“再说吧。”
萧砚宁便也不再说这个,与他继续往前走:“陛下应当不会再过多追究王府与我的罪责,他还让我日后与君后殿下多走动走动,有不懂的请君后殿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