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没有照身贴,意味他不能投宿相对正规的旅馆,而只能选择些看人下菜的黑店。
往日一帮人出行,黑店老板也是恭恭敬敬。
轮到张良单人出行的时候,却是发现了凶险。虽然他已是谨慎小心,躲过了被衙役抓捕的命运,但没能躲过黑店老板的剥削。
没了大半盘缠,张良日子越发窘迫。
他不得不去日结的地方当小工,瘦弱的身体赚不到几个钱子不说,还被其余帮工的好一番嘲笑。
张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赶路。
这回他的运气更差——上路没多久就遇见了下雪,硬着头皮赶路便发现雪下得越来越大,最后更是变成了暴风雪。
放眼望去天地连成一线,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无论向前,又或是向后,张良都见不到车踪人影,他越是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僵硬,神志越来越模糊。
去无可去的张良最终钻进了稻草堆里。
干瘪的稻草堆哪里挡得住暴风雪……随着暴风雪越来越大,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甘渐渐褪去,留下的皆是遗憾。
大半个月来的记忆在脑海里回荡,张良不甘到浑身颤抖,思绪如浪潮般汹涌。
他尚未灭秦复国施展抱负啊——!
他尚未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张良的名字啊——!
不甘、愤怒、焦躁,恐惧……
各种负面情绪打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紫、一会儿灰、一会儿白。
张良整理许久,才渐渐冷静下来。
正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吱呀的声响,紧接着一阵冷风嗖嗖往里钻。
再来是年轻的男声:“关门关门。”
吱呀声又响起,咣当一下关上大门。
对了,对了,自己被人救了。
张良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同时脑海里还浮现出自己病重时腾身而起,以为救人者是食人者的事。
张良:“…………!!!”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几道身影在前面晃晃悠悠。
“咦……他的眼睛睁开了?醒了这是?”
“刚刚还没醒……大夫,大夫!”
大夫挤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诊脉过后便开口道:“此子运气不错,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候了,要是恢复得快……说不定迟些就能醒来?”
轮流照看的乡民明显松了口气。
他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悄声闲聊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算他命大,竟是熬过去了。”
“前两天我还以为他肯定完了……”
“就是,居然说咱们吃人!”
“哈哈哈哈哈那天我和我婆娘说,我婆娘都快笑死了。”
“小哥?你醒了?”
“你看看咱们,像是要吃你的吗?”
张良努力打量眼前几道身影。
虽然从穿着打扮来看只是普通黔首,但他们身上的衣裳整洁又干净,脸上气色红润,笑颜常开,瞧着精神气与别处的黔首完全不同。
张良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抱歉?”
听到张良的声音,乡民们的抱怨声也戛然而止。他们好奇打量着张良,温声询问道:“你怎么会躲在咱们村的草堆里的?是从哪里来的?打算去哪里?”
张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起来。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坐直些,手掌去撑席面时感到一阵紧绷。
张良身体一僵,眼角余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一根麻绳紧紧捆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则连在不远处的几案腿上。
这些黔首比他想得要谨慎得多!
张良心里一咯噔,眸色微沉。他将原本想说的话语吞回腹中,迅速转动大脑,勾勒出自己的身份。
全程不过三息时间。
即便如此迅速,也依然有人面露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