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能否补上缺,潘二格外关心,下意识问:“这事办了吗?”
“从走马一回城就办了,吏房的叔伯们很帮忙,二话不说就呈上去了。大老爷的长随不太好说话,尤其那个张彪,都是在一个衙门混饭吃的,竟然好意思伸手要钱,好在要的不多,给了五百文总算把事办了。”
“办了就好,不然没有衙门的公文咋去京城。”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接着道:“光有县衙出的公文还不行,等到京城要找几个七品以上的同乡京官结印作保,就是证明我的身世履历属实。开始我也想简单了,以为等到了京城找几个同乡京官帮帮忙就行,大不了使点银钱。听六叔刚才一说才晓得各省在京城都有一个印结局,需要盖印都到印结局去办,盖印收多少钱也都明码标价。”
潘二似懂非懂地问:“印结局,还有这个衙门?”
“印结局不是衙门,咋说呢,它有点像同乡会。六叔去过京城,他说京城的大官有人送冰敬碳敬和别敬,在清水衙门的那些小官没有,全指着帮去京城投供的候补官具保收取印结钱活。为了让品级不高的京官不至于饿死,各会馆的事就倡立了这个印结局,帮各自省份去京城投供的候补官员统一办理具保,所收的印结钱给同乡的京官们按月放,所以该多少就要给多少,没法儿讨价还价。”
“四哥,晓不晓得这个印结钱要多少?”
“这个按官职大小来,我只是个九品巡检,是最小的官,刘叔估摸着给三五十两应该够了。”
“三五十两还好,要是三五百两,那他们才真叫个黑心。”
“三五十两只是明面上的印结钱,想补上缺还不晓得要花多少!”韩秀峰轻叹口气,紧锁着眉头说:“去吏部投供要给门包,不给门包执照都呈不上去。过了胥吏这一关,还要孝敬吏部的老爷们,不然在京城等几十年都挚选不上。”
潘二下意识问:“四哥,你有没估算过补这个缺要花多少银子?”
韩秀峰沉吟道:“我要补的只是个九品芝麻缺,满打满算一千两应该够了。”
潘二追问道:“你有多少两?”
“一百八十两,要是坐不上运送滇铜的顺风船,光我自给儿的路费就要五十两,这还得处处节省。”
“只有一百八十两,这哪儿够。”
“是啊,所以愁。”韩秀峰又长叹口气,一脸愁容。
潘二猛然反应过来,立马咧嘴笑道:“四哥,别人我不晓得,你我是晓得的,一身本事,一定有办法,这个缺肯定能补上!”
既然已经谈到了钱,韩秀峰不想再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潘兄,刚才我听见你跟柱子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说我们今后要同舟共济。这话真说在点子上,你连行李都带来了,运铜的船一到说走就要跟我一道走,这一走就是上千里,我这个缺要是补不上,且不说我叔欠你家的银子咋还,光这一路奔波劳累也不值当。”
潘二早打定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岂能上这个当,竟劝慰道:“四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吉人自有天相,准能心想事成。”
韩秀峰一样不会让他糊弄过去,紧盯着他道:“再有本事,没钱这个缺也补不上。潘兄,交个实底儿吧,你这趟出来带了多少钱。”
“四哥,这是你补缺,又不是我补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补跟你补又有啥两样?”见潘二抓耳挠腮又想转移话题,韩秀峰接着道:“潘兄,你爹是啥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他不可能让你双手空空出那么远门。再说这钱又不会让你白花,就当借给我行不,等我补上缺做上官赚到钱,就连同我叔欠的连本带息一起归还。”
潘二本打算上路之后被逼得没辙了再摊牌的,没想到韩秀峰现在就提出钱的事,刚才又确实跟小仵作说过“一根绳上的蚂蚱”、“共患难”和“同舟共济”之类的话,不能自给儿打自给儿脸。
他权衡了一番,干脆咬牙道:“四哥,出来前我爹是给了我点盘缠,不过那几张钱票加起来还不到四十两。你不咋回走马是不晓得,不管家里的事还是柜上的事,我爹现在都不咋管,全是我家老大说了算。”
韩秀峰不动声色地问:“你哥不给你钱?”
潘二故作犹豫了一会儿,拍着桌子咬牙切齿地说:“四哥,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既然你问了,这也没啥外人,我也不怕被你和柱子笑话。长喜早看我不顺眼,他婆娘也不是啥好东西,这些年不晓得从柜上贪了多少钱,我爹又是个老糊涂,长喜说啥他就信啥,搞得我像个后娘养的!”
“不会吧,那天晚上在你家吃酒,我看长喜挺好的。”
“那是做给你看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说的就是他!不信你托人去走马打听打听,这些年因为钱的事我跟他打过多少次架?这次出来我爹本来打算多给点盘缠的,结果又被他坏了事……”潘二越说越窝火,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竟一把鼻涕一把泪,搞得像家门有多么不幸似的。
第二十三章出人命了
潘二硬说只带了三十多两,韩秀峰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早早的洗澡上楼睡觉。
可能白天不是很累,也可能提过钱的事弄得谁也不相信谁,巡夜的更夫已经敲到三更,三人都没睡着。
柱子在东边屋里跟韩秀峰窃窃私语,潘二听不清说啥子但能猜到个大概,正琢磨着是不是弄出点声响,提醒他们不要在背后说人闲话,楼下突然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