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桌后的朱元璋闻言鼻间喷出一道热气，扯着喉咙道:“还能咋？避无可避罢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再退大军就要开拔到开封了，祖宗还要不要了。”
众人皆相视而笑。
朱元璋盯了桌面半晌，沉声道:“善长。”
一名白须老者应声迈出。
“传信给徐达和蓝玉，若大宋答应赔款便暂且休战，也该让将士们歇歇了。”
众人闻言皆一脸错愕，低声议论纷纷。
李善长虽有不解，却不敢出声质疑，恭声道:“臣遵旨。”
朱元璋望着喋喋不休的众人，似有些烦了，手重重一拍，瞪着双眼道:“叽叽喳喳作甚，咱家这样做自然有咱家道理，没事了就滚回家去。”
听得朱元璋怒，众人噤若寒蝉，对视一眼躬身拜道:“微臣告退。”一前一后退出房间。
大门关上，独留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
朱元璋身子松懈下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是一双手从后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揉捏。
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力道，朱元璋鼻间传出一阵舒服的哼哼，语气略显疲态道:“标儿，你可知爹为何要退兵？”
身后之人声音温润如玉，轻笑着道:“爹自然有爹的道理，儿子不敢妄言。”
朱元璋闻言抬手拍了拍身后之人按动的手，笑骂道:“你呀，也被朝中某些老人精教坏了，尽打马虎眼。”
朱标只是揉肩，笑而不语。
朱元璋沉默片刻，话头一转:“标儿，这就咱父子二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爹坐上这个位置不容易，坐上了还是不容易。”
朱元璋声音飘忽，似忆起从前。
“小时候苦啊，没吃过一顿饱饭，活到十六了没见过荤腥，你爷奶皆是活活饿死。爹命大，到皇觉寺当了和尚总算苟活下来，二十二端着只破碗下了山，沿路化缘。说好听些是化缘，实际上就是讨饭。途中做了场法事差点把命丢了，遇到你娘救了俺。不嫌弃俺个穷小子，跟着俺走南闯北，俺在前方打仗，你娘便在后方照顾将士们妻女，让俺不必分心担忧。”
想起妻，朱元璋总是阴沉的脸上也不禁浮起笑意。
“终于登上大宝了，咱家成皇帝了，你娘成母仪天下皇后了。可你娘不当回事，吃的用的甚是节俭，有时咱家铺张浪费了上来便抽。凤阳的老伙计们皆受过你娘恩惠，这朝堂能立起来她有一半功劳。”
朱标听得眼眶泛红，手中动作更加轻柔。
朱元璋按停其手上动作，意味深长道:“标儿，这天下来之不易。如今时局混乱，各朝皆蠢蠢欲动。北面大秦向来好战，就等着一个由头，南面大理割据一方也不甚安分。大宋若灭，大秦铁骑便一路南下，直逼应天。到时大理再搞点动作，大明可真就腹背受敌局势危险了。”
“凤阳的兄弟们皆老了，徐达一把年纪本该安享晚年，如今还在前线饮风宿雪。蓝玉有大才，可娇纵桀骜，恐你压不住他。所以不要怪爹，大明的路还长着呢。。。”
朱标无声点头，红着眼眶笑得开怀。
“哐当！”
大门被推开，一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气势汹汹走上前来，一把揪住朱元璋耳朵便往外走，口中念念有词:“好你个朱重八，一会儿没盯着你便午膳也不用，想气死我是吧？”
被揪着耳朵的朱元璋眼中满是笑意，嘴里咋呼着:“妹子，外面人多，给咱家点面子。。。哎！轻点轻点。。。”
声音渐渐远去，朱标目视着二人消失在视线之内，眼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