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不知道,事态是否一定会按照他的预期展,他也不知道,若有人对曹涵动手,幕后之人会是谁。
他说:“若真的出了事,想杀你爹的人,必然与廖廷之死也脱不了干系。此人唯恐天下不乱,你爹一‘死’,他必然现身。”
曹瑜身为沛国公之女,第一次有这样的使命感。父亲有危险,时局动荡,唤醒了她心底的家国情怀。
她自幼习武,不过是为了与京中那些名门千金们一争长短;她父亲手握重兵,乃国之砥柱,可她争强好胜,争的却是家长里短。
曹瑜感到羞愧,爱虽无悔,却现自己不配。
皇帝说:“你这一走,朕日后自会给你一个的身份,也算是一个全的人生。你不再是宸妃,从此,也不必在朕的面前,自称臣妾。”
后来,一切按照计划,曹瑜假死,悄悄地被送出了宫。
然而,曹涵刚愎自用,并不相信有人敢刺杀自己,怀疑皇帝是杞人忧天。曹瑜只得处处小心,安排人手,暗中留意。
曹涵是国之重臣,平日里守卫很严,并不好下手。但是,每个月初一,按曹氏宗族的规矩,曹涵身为嫡系长子,需于亥时前往祠堂诵经。携带武器是对祖宗不敬,就连护卫们,也都需隔着一段距离。这是刺杀他的良机。
曹瑜见父亲不听劝,只得迷晕了他,自己换上他的衣服,前往祠堂。
那晚,杀手果然出现了。
曹瑜事先在外袍内穿了软甲,因此,她虽然中剑,却不致死。但是,她从台阶摔了下来,撞伤了头部。
护卫们听到动静,冲过来,按照曹瑜吩咐好的,围住她大喊没气了。事后,沛国公府对外宣称,主公遇刺。
曹瑜至今昏迷不醒,曹涵满怀懊恼,痛心疾,因为自己的狂妄和愚蠢,付出的代价已经够了。
他振臂一呼:“杀乱臣,平反叛,誓死效忠陛下!”
顷刻间,局势逆转,威虎师站到了定远军一边,沈臻只剩下势单力薄的逐日军。
他疏忽了,威虎师是出了名的忠诚,只认曹涵一人。曹涵既然活着,他只得到一块冷冰冰的令牌,并没有什么用。
他被皇帝,狠狠地将了一军。
皇帝站在城头,从容地说:“逐日军除了谢蟒,其余人等若肯放下武器投降,朕既往不咎;若有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虽然谢蟒和曹涵在某些方面相似,都有点手握重兵武将的鲁莽,但先帝选择了曹涵做为辅政大臣,是因为曹涵在狂妄的外表下,保留着对国家的忠诚。而谢蟒不同,他是非不分、善恶不辨,这么些年,他盲目忠诚的是谢柳依,他就是谢柳依手里一把杀人的刀。
逐日军将士们犹豫了一会儿,有第一个人带了头,后面的人纷纷扔了武器。
正如皇帝所说,他们毕竟都是燕国的兵,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敌人。如果弃暗投明,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伤。
少数顽固的逐日军和沈臻的亲兵还在奋力地厮杀,沈臻浑身浴血,两眼通红,像了狂的凶兽,再不是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武功再高,前有曹涵,后有华尘云,还有密密麻麻的人马,一层层地围困,纵使垂死挣扎,终是大势已去。
他停下来,长剑滴着血,目光穿过人群,看向华梓倾,他抬手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
华梓倾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说过要纠缠到底,无论胜负,沈臻都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其实,皇帝之前也曾想过,今日一战,为何不见他的亲信施拓?
此刻,只见施拓带着两员兵士,押着三个人,缓缓走了出来。华梓倾瞟了一眼,顿时脑子懵,心头一紧。
被押着的三人手无缚鸡之力,被吓得战战兢兢,他们是华楠谦、蔡如锦和秋娘。
沈臻一把将秋娘抓了过去,带血的手掌紧紧地攥着她的后领,另一只手,拿刀比着她的脖子。
他看着华梓倾,想要笑得温柔,实则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狰狞。
“你最在乎她,是吗?她是你的乳娘,在你心里,却和亲娘一样。如果不想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你过来,用你自己来换他们。一个换三个,这交易你划得来。”
“皇后不可!”曹涵第一个出声,他是从大局考虑,若是皇后被擒,更易动摇军心。
华尘云的心也揪到了嗓子眼,从小到大,他最了解华梓倾对秋娘的感情,要她眼睁睁看着秋娘死在眼前,那比要她自己的命还痛。
他叫了声“梓倾”:“别冲动!”
华梓倾就知道,像皇帝和沈臻这样的高手对弈,他们一定都会留有后手。只不过,皇帝的后手是救人,而沈臻却是抓人。
华尘云了解她,沈臻也是,即便她不想表现出来,脸色却早已白了三分。
还有皇帝,他默默地站在城墙上,指尖死死地抠着青砖,已经洇出血来,而不自知。他闭了闭眼,却无法安抚自己狂躁忧虑的心情。
若是无情,她便不是华梓倾了。
此刻,皇帝已经能够预判,他的皇后会做怎样的抉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想想,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谢柳依终于看明白了,她站在城头,扯着尖细的嗓子大骂:“沈臻你这个混蛋!原来,你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枉我为你殚精竭虑,坏事做尽,双手沾满了血,可你心里,却惦记着别的女人。沈臻,你怎么对得起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拖着你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