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延恶狠狠地说:“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晚为什么不直接将你锁在床头,让你永远也跑不掉。”
重照用了全身力气压抑着想要吐的欲望,整个人都轻轻抖,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说:“那你知道我会如何选。”
“玉石俱焚,许尊使,我们两个都不会好过。”
许长延死死看着他,重照出身军伍,一生风骨却硬气得厉害,好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刺猬,全身都是碰不得的刺。
许长延猛地松开了手,转身就走,“那就算了,反正……那东西也已经没用了。”
重照抬手撑了一下床头的镂花,被木头扎在了手心。
被九龙卫拦住的易宁眼睁睁看着许尊使黑着脸出来,吓得赶紧跑进去,只看见重照半跪在地上张嘴干呕,面色苍白无比。
易宁去桌上倒了水,把重照扶了起来,重照脱力靠在他身上,半阖着眼,“我没事,你查得如何了?”
易宁说:“郭江失踪了,除此之外,国公府传来消息,说大公子出事了,国公爷已经入宫了。”
重照一愣,“什么事?”
易宁说:“大公子勾结西南王意图谋反,有来往书信为证,皇上暴怒,国公爷已经拿着兵符和国公印入宫向皇上求情了。”
重照站起身:“备轿,入宫。”
李正业得到消息之后,当着前来捉拿李重兴的九龙卫的面,家法处置李重兴,把人打得昏死过去,又亲自拿着国公印章和兵符,入宫面圣。
但是衡帝暴怒,不接见李正业,镇国公跪在大殿门前,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昭侯府的马车在宫门口被拦下了,侍卫为难地说:“如果没有皇上传诏,侯爷不得入宫。”
可以随意出入宫禁,一是皇帝亲自册封的亲王,二是九龙卫以及朝中丞相那样级别的官员。
等人通报皇帝恩准,来回一趟,怕是得磨上半天。重照微微握紧拳头,脸色苍白。
不过一会儿,后头又上来一辆轿子,重照让车夫避让,那轿子却落了下来,三皇子掀开帘布,说:“小侯爷是要入宫?随本宫一起吧。”
允劭虽未封亲王,却是衡帝亲口给的随意出入皇宫的特权。
重照忙爬上轿子,“多谢三殿下。”
绕道议政殿前,重照远远看见他爹的背影,下了马车,匆匆地走了过去。
跪在地上身板挺直的李正业也没想到他会来,惊讶道:“皇宫重地,你是怎么进来的?!”
重照上前直接跪在地上,“爹若不起来,我就不起。我陪着爹一起跪着。”
李正业气笑了:“胡闹,你跪着能有什么用?”
重照不答,李正业跪着为了自证清白,不过让皇上舒心罢了,他却不能让他爹丢这个脸。他好歹也算府里的男丁,缩在侯府里却让他爹受苦的事,他做不出来。
李正业跪在前头,看不见身后的重照。
暑气未过,正午的太阳毒辣。
重照从早上起来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什么也没吃,饿的头脑晕,四肢无力。他咬牙坚持了好片刻,朦胧中感觉易宁离开了,想他该去找谁救命,第一反应就是许长延。
重照自嘲地笑了笑,他的膝盖僵硬又传来阵阵钝痛,他想伸手揉一揉,胸口又有闷痛的感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有个小太监跑了过来,重照看见童宁跪在地上:“小侯爷,来喝点水吧。”
重照摇头,他扶着童宁撑了一会儿,又把人推开了。
重照想,若是他倒了,是不是也可以解了眼前的僵局?
重照眼前一黑,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第42章
衡帝在议政殿内烦躁地翻着奏折, 他不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相反,通报的太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连李重照来了他都知道。
难道国公府真的不知情?难道真的是有人陷害国公府?但这来往信件上, 分明是西南王王印和国公府私印。
证据确凿, 他不信都不难。
衡帝站起身, 负手在后, 心中心绪复杂, 好片刻, 他说:“算了, 让他们都起来……”
他话音刚落, 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说:“皇上不好了!小昭侯他晕倒了!”
镇国公二公子昭侯兼任大理寺少卿晕了,是真的晕了, 前一刻还跪的腰杆直,后一刻在大家猝不及防中,毫无征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衡帝愣了,这不该啊?才一个时辰都不到,镇国公年过半百头花白, 依旧眼神清明精神好得不得了,怎么年轻人说晕就晕?
李正业也有点懵圈。
但李正业毕竟也跪了好一会儿, 膝盖疼的动弹不得, 没来得及接住重照。
火急火燎赶过来的许长延,远远就看见重照跪在地上瘦削的身影, 心中又痛又急,又想到方才两人吵架的情形,恨不得让人再多遭些罪,磨一磨这不会服软的性子。
可是他的脚步又走的飞快, 连易宁都快追不上了。
还差一截距离的时候,许长延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在他面前倒下了,无声无息的,连句话都没吐。周围的人反应不及,他的李重照倒在地上,蜷缩着,整个人仿佛是被折断的青竹。
许长延飞奔过去,把人扶起来,怀里的人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近日来重照一直遭受家里的打击,这两日孕期反应又剧烈,身上不停地在掉肉。林飞白想尽办法给他补了,但补的完全没有掉的快,相较之下,整个人都快瘦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