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到第二锅煎饼时,老胡回来了,他显得十分疲惫,脚步沉重,无精打采的。
江宁笑着说道:“老胡,你是回来得早,不如回来得巧,我刚做好饭,你就到家了。”
老胡勉强笑笑,打起精神,回道:“是啊,我刚上山梁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江宁把饭菜端上桌,招呼道:“吃饭吧,我把稀饭熬上就过去。”
稀饭是用绿豆熬的,小火熬着,灶里烧的是劈柴,不用一直看着火。
两人相对而坐,老胡尝了一口木耳炒小白菜,再咬一口煎饼,夸道:“味道真不错,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江宁说道:“我挺喜欢做饭,又爱琢磨,要是材料足够,手艺会更好。”
老胡无奈一笑:“手艺难得,材料更难得。”
江宁看老胡精神不足,也没再找话说,两人安静地吃饭。
江宁细细品尝着每一口饭菜,耳边谛听着从山谷传来的风声,再看看亮得刺眼的阳光,这种慢节奏的日子,总让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老胡吃饱喝足,精神头略略恢复了些,他打量着江宁,突然说道:“小江,我怎么感觉你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江宁不慌不忙道:“大病一场,仿佛重生,我感觉我脱胎换骨了。”
老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点头道:“我猜也是。”
他接着问:“我下工时,听说你在搞什么科学育肥?”
江宁把事情告诉了老胡,老胡称赞道:“你要是能做成,不但救了庄稼,也帮了大家伙。牛棚里的陈洛今天累昏过去了。”
江宁不认识陈洛,但他知道这些知识分子的境况比他们知青差多了,他们不但要接受繁重的劳动改造,还时不时地接受思想改造。
虽然不认识,江宁仍关心地问了一句:“他现在情况如何?”
老胡:“没事,暂时死不了。”
吃完饭,老胡去洗碗,江宁也没拦着他。
中午,他们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2点钟,大家接着上工。
江宁过去和陈家人一起接着挖坑引水沤绿肥,一切进展挺顺利。
傍晚时分,生产队长王明成开完会回来了。
王明成在路上就得知陈大山和江宁不经过自己允许,私自调动劳动力挖粪池的事。
陈大山积攒了一肚子对王明成的不满,反过来也一样。陈大山当了十来年的队长,他这人虽然是个大老粗,可是在刘家河大队的威望却很高。王明成明面上是生产队长,大家并不服他,只要他做得稍有不好,就有人私下里议论说,还不如老队长呢。
王明成满腹憋屈愤怒,但他又不敢触犯众怒,真的拿陈大山怎样。
王明成暂时不敢动陈大山,但对于江宁就不用顾忌了。一个插队的小知青,还不是任他拿捏?
王明成本来心中就有气,再加上王红星在旁边煽风点火,他心中怒火更旺。
等路过粪池旁边,看到江宁时,直接沉着脸作道:“江宁,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这么做的?你要记住,你是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给我们当大爷的。”
这时候,正好赶上下工,大家一看有热闹可看,家也不回了,都围上来看热闹。
知青们也在场,那几个跟江宁不和的知青们见此情景,心里忍不住大声叫好,都留下来兴致勃勃地看戏。
江宁心平气和地答道:“队长,你要问谁给我的权利,那我只能说你对上面的红头文件吃得还不透。领袖他老人家说了,一切权力归人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翁。”
说到这里,他严肃地质问道:“怎么?你不承认领袖的最高指示?”
王明成盯着江宁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做为干部能不知道这一最高指示?但你得明白,我是生产队长,社员有什么事得向我汇报,要不然,那岂不是乱了套?”
江宁点头,从善如流道:“那我现在就向你汇报:王队长,我在图书馆现了一本由无产阶级农业学家写的书,里面写了改造碱水的方法,我早上来向您汇报,可你去公社开会了。
我觉得抗旱如救火,容不得丝毫耽误,所以就缠着陈老伯一起赶紧挖粪池割草沤绿肥。现在补上早晨的汇报。你看可以吗?”
王明成继续重复刚才的话:“先斩后奏,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岂不是乱了套?”
江宁肃声说道:“队长,我们革命青年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敢想敢干敢闯,我们生命不止,战斗不息,敢叫日月换天。如果,你非要我们一味听从权威,把我们变成听话的小绵羊,你这是阻断红色革命传统,与时代潮流不符。队长,我个人挨批评事小,但革命利益事大,还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王明成:“……”他以前真是小看了江宁这小子,真是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他正待继续打官腔,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小江说得对,王队长,我觉得你应该听听来自人民群众的呼声。”
说话的人正是李守信,他从隔壁大队打井回来了。
李守信的父母是工程兵,他也跟着学了不少本领,像是打井盖房子等等他都会干,在知青中威望很高。他跟方朝阳很要好,顺带着也对江宁不错。
李守信一开口,方朝阳也挤了进来,大声说道:“王队长,我也听说这事了,我觉得江宁做得对。现在灾情如此严重,大家理当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共同抗旱。谁有了点子就要贡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