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附和,他们像看一个物件儿一样,仔仔细细地评鉴栾秋。众人合力,要给栾大侠洗清被那烟花女子泼上身的污水。
席间有几个人没出声。刚开始学说话的栾苍水跌跌撞撞去抱茫然的栾秋,两个孩子同样抬起脸,众人哑然:兄弟俩的双眼几乎一模一样。
人们哂笑散去,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的曲天阳冲栾秋招了招手:孩子,过来我这里。
&1dquo;师父跟他说,想收我为徒。”栾秋低哑地笑了一声,&1dquo;多么好,烫手山芋就这样转交到了师父手上。几日后我便被送到山庄。走的时候,夫人跟我说,若要怨,就怨母亲,是她生下我却无法养育我,害得我如此跌宕。”
十六年前的栾秋已经是个能说会道的半大小子。曲青君追问他为什么不跟自己一块儿走,终于逼问出他的真实想法。
曲青君沉默了很久。
&1dquo;不走就不走吧,你和于笙留在山庄里,记得好好照顾嫂子。”道别时,曲青君忽然回头,有些凶恶地低声说,&1dquo;栾秋,你记住,你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你,不是为了让如今的你恨她的。你要恨,就恨不负责任之人。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你没资格怨,你若再说那样的话,我看不起你。”
&1dquo;可你一直留着她给你的玉佩。”李舒说,&1dquo;你始终牵挂她。”
&1dquo;娘亲很美。”栾秋说。
李舒:&1dquo;我知道。”
栾秋:&1dquo;你没见过。”
李舒笑了:&1dquo;我见过你啊。你跟她一定很像。”
他在黑暗的瓦片上摸索,抓住了栾秋的手。稍一犹豫,栾秋反手握住了他的。掌心温暖相融交织,忽然让李舒有了想跟栾秋说些心里话的冲动。
&1dquo;我没见过爹和娘什么模样,是义父把我抚养长大的。”李舒说,&1dquo;他在赤燕捡到我,把我带回家,教我功夫、教我识字做人。”
他之前胡诌的那些故事,有真有假。确实有一个挚友,但并非仇敌之子,而是和他一同长大的人。
&1dquo;我们家乡和江州城不大一样,这儿潮湿、多雨,有时候会让我觉得不舒服。”李舒轻轻晃着栾秋的手,&1dquo;我起初不喜欢这儿,心想办完事&he11ip;&he11ip;办完我跟镖的事儿,我就回家,再也不来了。”
栾秋忽然想起了那把让伤势未好的李舒惦记着的扇子。他说过,是挚友所赠。
一瞬间,许多细碎片段在栾秋头脑里一一闪过。
李舒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原来都记得这样清楚。他那些似真似假的话里,隐隐藏着让栾秋不敢深思的东西。
&1dquo;&he11ip;&he11ip;但是我很喜欢浩意山庄。”李舒还在讲话,&1dquo;你在听我说话吗?”
&1dquo;听着。”栾秋点点头。
回房间之后,栾秋在房间角落里找出一张纸,是明夜堂到处分、被曲渺渺捡回来的追缉令。
纸上画的&1dquo;英则”,是一个五官粗豪、满脸胡子的大汉。和李舒毫无相似之处。
栾秋松了一口气。
次日起床时,窗外雨声哗哗。厨房里搭着小桌,今日是曲洱兄妹做早饭,栾秋左右看不见李舒,才知道李舒去正堂扫地了。
&1dquo;怎么这么殷勤?”于笙笑了,&1dquo;平时让他洗个碗他都打滚耍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1dquo;李、李大哥说帮、帮我忙。”卓不烦又是一早就过来。
于笙和栾秋対个眼色:昨日不烦在正堂被曲青君羞辱,李舒或许知道他不想走进去。
此时的李舒已经上蹿下跳,把正堂所有的地砖、房梁都敲了一遍。是有几块声音怪异的地砖,他估计暗室就在那里,可怎么打开,全无头绪。
吃完早饭,他和栾秋洗碗。李舒装作漫不经心:&1dquo;那把长。枪什么样子?我也想看看。”
栾秋毫不思索:&1dquo;不行。”
李舒:&1dquo;你又防着我。”边说边擦没什么油星的碗碟,略略提高声音,&1dquo;我们都那样了,你还防着我。”
正在门外走过的于笙回头看了两眼,栾秋:&1dquo;&he11ip;&he11ip;”
&1dquo;除非你拜入浩意山庄,当浩意山庄的弟子。”他低声対李舒说,&1dquo;那是只有弟子才能进的密室。但山庄里没有人会收你为徒。”
李舒回头又去找曲洱和渺渺,渺渺:&1dquo;対,弟子才能进。但怎么进去,只有二师兄知道。”
李舒泄气。
大雨午后稍歇,不烦和渺渺带着母鸡生的蛋到四郎镇去卖。两个孩子出门没多久,雨再度落下。雷声紧密,雨水像雹子一样砸得瓦片脆响,人在外头连伞都撑不稳。趁没人注意,李舒翻墙偷溜出去,在林子里呼哨。但无论商歌还是白欢喜,都不见踪影。
他心事重重地回来,没多久就听见有人砰砰敲门。
是七霞码头的水工,气都没匀就大吼:&1dquo;塌、塌了!四郎镇边上一座山,塌了!”
他是来求救的,今日雨大,江州城的江湖人都乖乖呆着,塌方的泥山压垮了四郎镇一半地界,官兵忙不过来,只得向四郎镇周围的江湖帮派求助。水工通知了浩意山庄,又立刻赶往下一个地点。栾秋和于笙、曲洱立刻准备出门,忽然回头问:&1dquo;不烦和渺渺呢?”
两个孩子都没回来。栾秋対李舒说:&1dquo;你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