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觉鸾从自在崖顶下来,与于琼论道谈法直至第二天清晨,他的神识牢牢覆盖着整个归灵寺,云青找不到一丝漏洞。
她安安静静地呆在房内打坐修行,一心不动。
次日清晨,一个小沙弥轻叩她的房门,朗声道:“云青前辈,大典开始了,觉鸾师祖传召您过去。”
云青拉开门,赤红僧袍换成了一身素色祭祀服,手里捧着一个琉璃小盏,她轻笑着道:“多谢告知。”
小沙弥有些局促,正想答话,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云青将这小和尚放倒,然后弄进屋子里,自己却从从容容地向着藏经走了过去。
马上要开始了。
※※※
眠凤廊,郑真真在寒潭里面一边泡着一边啃果子。
桃花树下没了酒坛子,也没了九欢的身影。自从那个清虚子来了之后,惊花前辈和九欢前辈都显得有些戒备。这些事儿她帮不上忙,只能尽量不给两人制造麻烦。
突然,她胸口冒出一个斑斓的信鸟虚影。
“来界山。”
郑真真看见信鸟吐出这几个字直接从寒潭里蹦了起来,还顺手打翻了果盘。
云青身上一直带着履天坛的信鸟,这东西人舌能言,学起人说话来惟妙惟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所以云青也没给扔了。两年前重定界山之时她就给郑真真打下了这道虚影,只等着今日一用。
这鸟儿将云青不冷不热的语气也学了个七分像,听得郑真真差点哭出来。她迅穿上衣服奔下山,也没和惊花她们说,她有预感,分别的时候已经到了。
郑真真洗髓伐骨已成,两年来别的不说,轻身功夫学得倒是扎实,就算在这茫茫雪地里也跑得飞快。
她一边跑一边瞪大眼睛往北边看,满心以为下一秒就能见着云青,结果走了界山脚下却只看见一个身上积着厚厚白雪的大汉。
“阿芒?!”
他身材高大,看样子站在那儿好久了,满身都是雪,就像一棵挺的松树。
阿芒傻乎乎地冲她笑,一下子扒拉开自己的兽皮衣。
郑真真吓了一跳,阿芒胸口紧实的肌肉上烙着漆黑的魔纹,她看了半天才道:“这是什么?”
阿芒还是傻乎乎地笑。
郑真真琢磨了半天,正想着是不是要输点真气进去,那道信鸟虚影就飞到了阿芒身上。
这漆黑魔纹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幻,在阿芒的皮肤上挣扎着,最后竟然像活着的蛇一样爬了下来。魔纹落在地上,凝聚成一页薄薄的纸,上面用看不懂的古体字写了两段话。
“交给眠凤廊,然后回来这里,跟阿芒走。”
这是那信鸟虚影说的最后一句话,它将两年来积攒的力量消耗干净了,然后化作一片青色羽毛消失不见。
郑真真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她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坏事,这会儿心里惴惴不安,总感觉这张纸可能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可是这张纸上的内容也许与云青逃脱几大圣地的追捕有关,她就算不安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傻笑着的阿芒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眼神与阿芒平日里的懵懂不同,显得深沉而阴暗。
郑真真一咬牙,道:“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她飞快地朝着解忧崖跑回去,单薄的身影没入漫天风雪中。
此时,远在归灵寺的云青轻轻触碰着藏经的禁制,嘴角带出柔和而宁静的弧度,她刚刚借阿芒的眼睛看见了郑真真踟蹰而不安的样子,只要郑真真露出一点点不愿意,只要她再多犹豫一小会儿……
那么阿芒的手就会扭断她的脖子。
第六十二章无量化身,最后一搏
云青伸手试探着藏经的禁制,只见那上面金光熠熠,佛力磅礴而雄浑,一切诸法外道不得沾染。
对于身具天书的云青而言,瞒住禁制偷偷进去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把莲心虚空藏观想法带出来。她以天书催动方寸盏,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经过禁制之时佛光侵透她的全身,被万千细丝切割分裂的痛感从头传到脚。
佛道与魔道不相容,一直以来以大日黑天轮真气为基础的云青被这佛光一照差点没痛昏过去,偏偏她还只能竭力压制自己的气息,无法运功抵挡。
好在禁制不厚,她一步跨出,下一刻就进入到里面了。
这藏经禁制之内竟然另成一方小世界。
这里面的布局与不远处的大雄宝殿有些相像,云青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匾额,上书“归灵”二字。她回想了一下,似乎没在寺门口看见过匾额,原以为是归灵寺从不出世,所以没有将其悬挂起来,没想到这东西被挂在了藏经里。这两个字由纯粹的佛力凝聚而成,金光耀人,让人不敢久视。
殿堂周边有佛像近八百尊,走近了就能看见诸佛、菩萨、天王、韦驮、诸天的无量化身一一闪现,这些化身或是庄严肃穆,或是慈和可亲,每一尊都栩栩如生。如此之多的佛像排布极为精妙,在这大殿之上也不显沉闷,反而应和着佛光,有种说不出来的灵动与生。
云青从离她最近的一尊佛像看起,用天书一点点渗透。这些佛经真本估计就藏在一尊尊的佛像之中,每一个佛像都是精心打造的法宝,内部构建起无数复杂的法阵,从而保证经书不受破坏。云青怀疑两年前她在毋宣山看见的那个老和尚原本也是一尊佛像,只是因为长久以来内部的法阵被破坏才脱离控制,成了那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