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云青一想到自己在面对一个入道的嫡传弟子就迅用天书再次将自身天机仔仔细细地掩饰了一遍,“我俗名云青。”
觉鸾又点点头,停下了拨弄念珠的动作,伸手递给云青一支玉简:“你闯过雪山法坛而来,我早就该引你来这皈依法会,不过临时起意多做了些考察。此番我自作主张,且将你收入内门罢。”
玉简中记着些给弟子交代的琐事,云青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她听了觉鸾的话,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被领到皈依法会时,这法会都已经开了一半了。原来皈依法会不是随时可以入场,而是她因为额外的考验来得比那些人慢。看来觉鸾在寺中地位之高已经可以影响这样的千人皈依仪式了啊。
“若是修行上有不明之处,可在闲暇之时问我。”
云青称谢:“劳烦师兄了。”
觉鸾微微摇头:“我引你入寺,这是该做的。况且……”
云青抬头,听他接着说道:“你不太可能有闲暇时间。”
云青忍不住笑了。
认真算来,这不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正统传承的嫡传弟子。
朱无瑕应该是破灭天魔宗的嫡传弟子,她能御剑飞行,神出鬼没,行事自有魔道的肆意潇洒,可是那时候云青尚未修道,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所以压力反而不大。乐舒也算是半个嫡传弟子,刚落地就开始修道,得大镜国师亲传,与云青差不多年纪就已经碰到了入道关隘,堪称天纵奇才,只是比起朱无瑕阅历和修为都稍有不足,也不足以给云青构成什么压力。
眼前这名谦和沉静的僧人算是这几人中最不起眼的,但是他身上的高深莫测之感更甚前两者。
云青又问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然后向觉鸾告退了。
只要不受戒,她在寺中也相对比较自由,但是与之对等的,她也得不到什么指点,修行佛道传承也多易滞涩。
不过她本意也并非修佛,只要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待她弄清楚莲心虚空藏的所在就好。一旦莲心虚空藏观想法到手,她就要准备和郑真真一起逃离此处了。她在众人忏悔之时便悄悄用天书演算郑真真行踪,没想到郑真真也是气运加身,此时已经在眠凤廊山门了。
也不知眼下她在眠凤廊呆得怎么样。
※※※
那神秘女子叫郑真真来她那边,温凌华和卢茗见她修为高深,便不敢上前。郑真真心思单纯,也没多想就跟了上去。那女子带着她七拐八弯到了一处三岔口,她从右手边进去,里边有一具巨熊的尸。
神秘女子也不在意,坐在那张完整的熊皮之上,看着郑真真。郑真真被巨熊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她察看伤势。
那神秘女子看上去手臂伤得不轻,但郑真真细细一查,全是些皮外伤,不曾动其根本。
“用真气稍作温养便是,没什么大碍。”郑真真从祭祀服上撕下一条给那女子包扎。
那女子冷笑:“你医好我不怕我再下毒手吗?”
郑真真讶然:“这……也算不得医好吧,若是不处理它自然也会愈合。”
那女子没想到她关注的点根本就不是以怨报德,而是这等琐事,她整了整衣衫:“蠢姑娘,你何必对谁都这么好?修道之人无心无情,你只专心大道便是,还管其他人死活?”
“我、我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好!我对有些人……特别好。”郑真真迟钝地答道。
“你怎么听不懂我说话?我的意思是,你对人好,人还要反咬你一口的。遇上伤者不如索性补上一刀,这样你自己既无性命之忧,又能从那亡命鬼身上捞些好处。”那女子说得语重心长。
“啊?”郑真真愣神,“太恶毒了吧!”
“天道尚且不仁,你怕什么恶毒?”那女子讥诮地反问。
“可是我不想这么做。”郑真真心中有些想法,但总是表达不出来,“这么做了,我就不是我了。”
那女子还想说什么,可郑真真一边理清思路一边接着道:“我天性如此,见不得别人受苦,见不得有灵之物身陨凋亡。若是有一天,我也杀人越货了,那边我便不是自己了,本心一失,求道无门。”
“哈哈哈,讲得多天真啊,你看书里多少人经历巨变之后心性大变,然后得道成圣的?”那女子摇头嘲道。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正因为我是我,所以才不能这么做。”郑真真说得有些乱,勉强将自己心中所想表达出来了。
那女子问她:“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郑真真点头:“嗯,我常怀慈悲怜悯之心,不因怨杀生,我常怀济世救亡之心,愿舍生成大道。”
那女子身上桃花瘴散去,露出了本来面容。她气质出尘,肤若凝脂,眉含远黛之色,唇染霜叶之红。可是这副绝色姿容却被她左脸的一道伤疤破坏了,那疤痕深褐色,从左眼划到下颌处,狰狞可怖。
她摸了摸郑真真的头,声音比之前要温和许多:“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我问你,可愿入我眠凤廊?”
若是云青在此便会知道,这女子才是藏身众多散修中的圣地考察之人。
第四十四章清渠取水,寒涧曝书
归灵寺的日落是极美的,远处的云海一片空茫,层浪翻腾中晕开一圈圈灼人的赤红色。整座寺庙巧妙地嵌入半山腰,上不接天,下不着地,伸手仿佛就能触到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