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应当是遗传自他的母亲,那位奚礼从未见过的、至今仍被囚在丹凤台中不得下山的&1dquo;虞夫人”。
许是遗传自虞夫人,范翕不像旁的公子那样吃穿用度奢华无比,相反,他只喝清茶,吃素不食荤,常服多是旧衣,连宫苑布置都分外简单。没有夜明珠,没有白玉壁。几分清苦下,范翕亲自为奚礼倒茶,让奚礼受用十分。
不太好看的脸色也缓了缓。
奚礼问:&1dquo;听说你前几日病了?”
范翕略微停顿一下,才答:&1dquo;是,不得已爽了与你的约。好在现在已经好了,劳殿下记挂了。”
奚礼淡淡点了点头,他不爱与人寒暄,更喜直接进入主题。喝了一杯范翕倒下的茶,奚礼就点明了他的目的:&1dquo;你指出吴宫多处违制,不禀告周天子,而是与我私下说。你可是有何目的?”
范翕温和地笑了笑。
他说:&1dquo;我只是不愿见天下动干戈,不愿罪因你我而起。吴国确实有违制,但我亦能理解。周王朝地域广阔,古来中原地区比南蛮之地更得天子重视。天子虽封吴国为诸侯国,却只享受吴国的侍奉,对吴国的需求不理不睬。时日久了,吴国王侯心有怨言,在所难免。是以吴国自治,稍微违制一些,并非什么大事。”
奚礼的脸色更好了些:范翕说话确实说到了他心里去。
周天子他一直视长江以南地区为南蛮之地,既是南蛮,又何必享受其侍奉?既许其自治,又何必插手插脚?
然范翕又不好意思地说:&1dquo;我能理解你的处境。我也帮吴国在几位大臣面前说话,但我地位不够,几位大臣并不听我的。然天下无人不爱利,大臣们也并非尽是愿意打仗之人。我想吴国若是愿意让出一些利,诸位臣公便不至于向天子多舌了。”
奚礼沉默半晌。
他问:&1dquo;是你要利,还是周王朝的臣公们要利?”
范翕眼皮轻轻掀了下,他反问:&1dquo;殿下问这么多,于你并非什么好事呀。问这般清楚做什么?”
奚礼唇紧了紧,沉默着,他与范翕对视。
他意识到范翕仅是脾气好,不代表他不是政客。政客只看重利,哪管其他的事务。是,奚礼确实不该多问。最简单的方式,是他给了范翕范翕想要的。至于范翕怎么和那些臣子交代,范翕怎么和那些臣子分摊功利,奚礼知道的越少,于自己越安全。
奚礼慢慢说道:&1dquo;我只怕你不能做主此事,与我说也是白说,还让我白费功夫。”
范翕道:&1dquo;我母亲曾是姑苏人士。”
奚礼讶然看他,显然并不知道。
范翕心中讽笑,想自己可真是政客。他才知道自己母亲也许是姑苏人士,就拿来利用了。他对奚礼说:&1dquo;我母亲是姑苏人士,这才是我一定要代天子巡天下,要来吴国的缘故。这里曾是我母亲的故乡,谁会愿意自己母亲的故乡血流成河呢?我既然答应帮你与大臣们周旋,我便自有我的主意,便自会确保此事不会多生事端。”
奚礼默然片刻,问:&1dquo;那你要什么?”
范翕微笑垂眸:&1dquo;我要黄金千两,军队万人,刀枪一万,矛盾两万,宝马五千。”
奚礼立刻:&1dquo;你要这些做什么?!”
他紧盯着范翕:&1dquo;你不是才说你不愿动武力么?你要这些东西,岂不是要打仗?”
范翕无奈笑道:&1dquo;这些都是分给诸位大臣的。我拿不了多少。何况我即将封王,我父王厌我,恐不会给我什么好词。而太子兄长一举一动又牵扯太多,他没法给我太多帮助。我总要能够自保呀。”
他虚虚实实,说话半真半假。奚礼不见得信他,却也没再多说。
只沉默一会儿道:&1dquo;你要的太多了。吴国给不出那么多。”
范翕:&1dquo;无妨,并非立时便要,我会给殿下准备时间的。”
——
范翕和奚礼商谈的事自然不会一朝一夕便能谈好,两人就此事讨论了许多日。有时是范翕去奚礼宫舍,有时是奚礼来见范翕。为了避免涉水太深,奚礼只与范翕谈,并不见周王朝那些臣子。这种方式,给了范翕很多可以操控的机会和范围,范翕和奚礼都心知肚明。
政事顺利,情场失意。
范翕已许久没见玉纤阿了。
越久不见,他心思便越淡。玉女在他脑海中萦绕不退的一颦一笑之美好形象越来越淡,涌上而来的,是滔天迁怒意。
她见过他杀人,见过他酒后失态,还拿棍子敲晕过他!她更是不道歉,不找他!
这样的女子,存在着对他就是威胁。他当日猪油蒙了心,怎么会觉得她面善可亲,对她难忘无比?
范翕从情情爱爱中抽身而出,偶尔想起来,也会心中一惊,觉得自己以前是否被狐媚魅惑了——不过一个美人而已,他是多没见识,竟被她牵制住,束手束脚?
不过一小女子,不在意时根本不会如何。
范翕让侍女收起了玉纤阿曾留在这里的明月珰,眼不见为净,他想待自己彻底不在意那小女子了,便让成渝去杀了玉女。彻底将此女解决掉,他才可放心离开吴宫。吴宫已是他巡游的最后一国,离开此地,他便可以回周都洛地了。
然有时候便是很奇怪,范翕已打算放下玉纤阿,已觉得她没什么时,不经意的,便再一次见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