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雨没勉强她,只道:“我方才问过了,有人从这条路走过三次,前方群山环伺,里面有许多曾经的蛮人,专抢过路人的东西,那人每次都见到旁人被抢,自己走运跑了回来。现在也是瞧我们人多,这才敢一并过去,他们说……只要越过那几座山,便能见到山明水秀的城池,那里的人即便在前几年里也没过得太差,那片地方是真正的肥水沃土。”
言下之意,只要他们到了那里,便可以不再往前走了,只要他们种下了种子,很快便能生根芽,不愁吃喝,也不愁生计。
前两日经过的地方也有好的,可村落空荡荡,城镇静悄悄,即便有大宅院子无人认领,他们住进去短时日内可快活逍遥几日,长期下来坏处便显得出了。
何时雨思虑周全,阿箬便听他安排,左右也不过是山间的一些蛮人,又能威胁到她哪儿去。
距离何时雨说的那片山,还有半日路程,他们这一行将近二百人,越是靠近山地,众人靠得越近,密集得只要伸手便能触碰到彼此。
他们脚步不由加快,将珍贵之物牢牢抱在怀中,等他们走入群山中段,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有人提议不要歇息,他们一鼓作气在天亮前走出这片山。只要在山里待的时间长了,便容易被那些蛮人现,蛮人杀过许多人,也曾吃过人,不在意他们几条命,他们却要留着命照顾一家老小。
众人皆赞同,入了山后便觉得寒风阵阵,这种环境下他们也睡不着。
将要清明,是多雨的季节,到了晚间黑云遮蔽了落日余晖,一片片压下山巅。这里的山都不高,像是一个个大土丘,正因如此,一点儿风吹草动也能被远方瞧见,何况他们一行几百人,便是脚步再轻,也能惊起林中好不容易飞来的几只鸟雀。
阿箬跟在何时雨的身后,手腕被他抓得很紧。
有些人因为胆怯,故而与身边人悄声说话,好让自己熬过疲惫,可以见到明日的太阳。
何时雨也与阿箬说话,他絮絮叨叨了一堆,突然道:“我若有机缘能习武就好了。”
阿箬抿嘴,微微叹气,便是很久以前,那个仿若梦境的一生里,她前十几年人生中遇见的何时雨,也不似如今这般话多。
“阿妹,你若真的很怕就与我说,我抱着你走。”何时雨说着,又朝阿箬贴近几步,两个人的鞋跟与鞋尖都快打架了。
阿箬不怕,她见识过的太多了,随着这一世的吴广寄死后,连最后那一点心惊胆战与不安也消失了。
何时雨是有些怕的,只是他强忍着害怕,还要反过来安慰阿箬。
山林间的风声变了,天空忽而落下几滴小雨来,阿箬抬眸看了一眼漆黑的深夜,乌云翻滚,雨滴越来越多。这场雨不密集,可雨滴却很大,打在人的身上还有些疼。
一滴雨水落在阿箬的眼下,她收回目光,雨水滑落,像是一行泪挂了下来。
再看向右侧山林,那些尚未完全复苏,只长了几片嫩叶的深林中,沉沉的脚步声交叠,成群结队地朝这边冲过来。
危险将至,无人察觉。
阿箬微微蹙眉,对何时雨道:“我听见动静了。”
“什么动静?”何时雨脚步一顿,阿箬指着一个方向道:“阿哥,我好像在那边看见人影了。”
何时雨顺着阿箬指去的方向看,黑漆漆的,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让阿箬别自己吓自己,可又想起来阿箬的为人,她不是个一丁点儿小事便会开口与自己重复的性子,与其信他自己着双眼,他倒是意外更信阿箬敏锐的直觉。
“我去通知大家,你在人群中千万别乱走动!”何时雨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做出决定。他知道这条往南的队伍里领头人是谁,唯有那人有些话权,若是他此刻贸然开口,必然会引起骚乱。
何时雨又怕回头找不到阿箬,便将她身边几个人的穿着都记住了,自己埋头往前钻。
阿箬能看得见他,她的眼神一向很好,便是在黑夜里也如白日视物。何时雨不知与那领头人说了什么,对方明显不太信他的话,可终归是警惕了些,低声让人前头领路的加快脚步,再传话叫后头跟上。
捕风捉影之事,的确让人难以信服,阿箬见不起奏效,心想要设结界护住几百号人又不被他们现是自己动手的,实在有些难。
山里奔来的人群数量并不庞大,大约只有他们人数的四分之一,可他们当中老弱病残也有,到时候惊慌四散,必然死伤无数。
何时雨又走了回来,他的脸色有些沉,连一句质疑阿箬的话都没问,只是又重抓着她的手腕道:“我便是一个俗人,这辈子也当不成圣人了……若你所察无误,等会儿真有蛮人过来,我们不敌的话,我便带你先走。”
大难临头,他必是先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才能去管旁人的生死。
阿箬心想,应当到不了那一刻,即便暴露了能力,这些人也不认得她,无非是今后恐怕再难过上安静远避纷扰的日子……
蛮人果然来了,一大群奔跑时出的声音似地动山摇,他们在靠近这边时嘴里便出了威胁的吼叫声,只不过几声大喊便让两百余人的队伍人冲撞着人,乱做一堆了。
不光阿箬方才指过的方向,便是前头也有十几人拦路,前后左右夹击,加在一起不过六十个蛮人的匪徒,便将两百余人吓得魂飞魄散,聚集于一堆,不用人吼便跪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