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惜对他做了个鬼脸,他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说道:“难看。”
说完,他低头咳了起来,鲜血慢慢从嘴角流出来,胸前的衣衫上红痕层层晕开,染红了她的眼。
程惜惜恨极,一迭声激动的说道:“阿爹,你说过,要好好活着的,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从小时就一直骗我,到现在还骗我!”
程放喘息着抬起头,努力地开口说道:“最后一次啦,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惜惜,我替阿樱报了仇,杀了那老毒婆。”
“我就知道。”程惜惜喃喃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可是你们总是抛下我,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
“傻子,你还有程怜怜啊,还有个比你更傻的大傻子。”
程放又张大嘴努力的喘息,片刻之后他轻轻的说道:“我活够了,我早就想去找阿樱,去晚了我怕再也找不到她了。当年是我对不住她,她说,谢子归,我等了又等却没等到你,晚了,我要嫁人了。”
程惜惜的眼泪滴落下来,溅到他手上,他瑟缩了一下,长长的呼出口气,叹道:“惜惜,我是世间第一大混账,做错了许多事,你不要为阿爹哭,我不值得。”
“可是你始终是我的阿爹。”程惜惜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混账,没办法,我也只有这么一个混账阿爹,从小欺负我,骗我,给我梳难看的包包头,教我坑蒙拐骗教我读书习字的阿爹。世人说要讲究孝道,我又有什么法子。”
程放神情怅然似在回忆,渐渐他脸上溢满笑意,说道:“那是没办法,我没当过阿爹不太熟练,你就将就点。惜惜,不要恨阿爹,好好活着,要孝顺听话,我去找阿樱啦,你将我烧了,像她那般烧掉。。。。。”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嘴角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程怜怜蹭着程惜惜,不安的呜咽。
她怔怔握住程放冰冷的手,良久之后将他手轻轻放到胸前,取出帕子仔细擦拭着他嘴角边的血渍,又理了理他的头。
然后跪在地上,恭敬的叩。
“殿下。”贾相上前,轻声的叫她,“谢先生已归去,臣会为他操办后事,你且莫太过伤心,身子要紧。”
程惜惜站起来,对贾相勉强笑了下,说道:“多谢贾相。”
“臣乃中书舍人。”
“好,贾舍人。”程惜惜也不争辩,走到旁边的圈椅上坐下,又指了指她对面的圈椅,说道:“坐吧。”
贾相施礼谢过,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叹息着说道:“谢先生天纵奇才,将殿下教得很好。可这些年他也将殿下藏得很好,要是早日将殿下的事告知我们,又岂会落得今日的局面?”
程惜惜谦虚的笑笑,点点头说道:“这些年也有劳贾舍人了,不知贾舍人接下来意欲如何?”
贾相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殿下说笑了,殿下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
“唉,我就是太有主意了,不过我的主意做不得数,总要听听你们的主意。”程惜惜无奈的垂下头,“再说我的主意不合你们意,你们也不会听我的啊。”
贾相抚着胡须,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赞叹道:“殿下远比先帝聪明。”
程惜惜微笑不语,唉,就是太聪明太有主意了,你们才会步步紧逼。
她好奇的问道:“要是没有我,你们会推谁出头?”
“殿下说笑了。”贾相仍旧温和有礼,“大梁皇室虽然人丁凋零,要认真找找,还是能找出几个的。不过现在不是有殿下了么?”
“我不是不听话么?”
“殿下从进京起就引起了众人关注,我当时就在想,是何人才能养出这样的奇女子,可惜啊。”贾相摇摇头,惋惜的说道:“可惜殿下志不在此,心更不在此。妾愿为藤萝,臣又何不是如此。”
程惜惜慢慢起身,在程放遗体前站住,哀哀的看着他的脸,又转身踱步到贾相身边,突地手疾如闪电一翻,雪亮的匕抵上了他的脖子。
贾相瞳孔蓦地飞散,喉咙嗬嗬直抽,他嘴唇颤抖哆嗦,鲜血飞溅。
程惜惜摇摇头,叹道;“贾舍人,你还是没看清楚,从我进京起,只要我不愿意的事,谁能逼迫得了我?你可以前来问我的,你也可以跟我讲道理,我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她将匕切得更深些,“你埋伏在此杀了我阿爹。院子里血腥味那么重,你事先清扫过吧?角落里那棵樱花树,树下落花被扫得干干净净,你的护卫们太认真了。”
贾相的脸如金纸般枯黄,他耷拉下头,手指曲起。
“你还想杀了我吧?你明知道我不想要回大梁,可是你想要啊,就算你为百官之,还是不能满足你的野心啊。当年那个衣不蔽体的贾牛儿去哪里了?
杀许凛,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是逼迫我与大周为敌,我可以远走高飞,可阿爹不行啊,你知道他放不下,引阿爹来京城杀太后,也是引我来,再一并杀了我们。哦对了,你别做梦了,临安府厢军中投靠了你的人马,都已经死了。”
程惜惜收回匕,在他衣衫上慢条斯理的擦干净血迹,又敲了敲他曲起的手指,撇了撇嘴,“你很厉害,一环扣一环,可是我比你更厉害。你的指令不出去了。”
她凝神听了听,手指伸在唇上,对睁大眼睛嗬嗬喘气的他嘘了嘘,“你听,外面整齐的脚步声马蹄声,大周京畿营的兵来了。你快死吧,我没功夫跟你多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