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吉措的脊背重靠拢上男人的胸膛。
身后这一具怀抱已经不再有他熟悉的热烘烘chao乎乎的温度,而是一寸一寸变得冰冷,冷彻了心肺,毫无一丝温存。
第三十七章断qíng两心伤(上)
这一夜马不停蹄,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足足折腾了一宿,直到东面的山峦之后泛起鱼白。
无尽的黑夜之后,不知黎明是否真的驾临神山和圣湖。
丹吉措骑在大总管的马上进了院坝,额角几缕凌乱的丝都被露水打湿,样子很是1ang狈,神qíng更是失魂落魄。
大总管家的老阿依、大妹二妹以及几个小伢子都站在内院里,焦急地等待男人的回转。
老阿依脚上仍然踏着小仙鹤给她做得一双缎面绣鞋,手里拄着那一支长枪,颤巍巍地迈上来几步,问道:&1dquo;旺吉,我听说祖庙给烧了。这是,这是&he11ip;&he11ip;出了啥子事了啊?!”
阿巴旺吉避而不答,反问道:&1dquo;阿咪你没事?胡三pao那个王八蛋来过?”
老阿依慡快地一摆手:&1dquo;那小子来过啦!放了几枪,然后又颠颠地走啦!”
男人挑挑眉:这么容易就打了?
老阿依毫不在意地说:&1dquo;咳,胡三pao那小子,被你们说得有多么厉害多么凶恶,哪儿有啊!老婆子我跟他聊了几句,觉得这小崽子也挺有意思嘛!没事,我与他说道了几句,他就蔫不唧唧自己收枪撤了,临走都没来得及坐下喝碗茶水,唉唉!”
大总管无话。自己的老娘果然是威风不减当年,且xingqíng和言语间仍如多年前那般彪悍和豪慡。
老阿依拄着长枪当拐杖,另一只手暗自捏了捏大腿。唉呦呦,站得久了,腿肚子都七晃八抖了。也幸亏胡三pao那光头小崽子没有当真来比试枪法,在炕上躺了好几年没有摸枪,手都生疏喽,一双老眼都昏花了,恐怕还真不是那只崽子的对手,可别砸了总管府正牌当家女主人的招牌!
大总管回身把丹吉措扶下马。丹吉措软绵绵的身子无力地撑在男人的胳膊上,不敢抬头,不知道如何面对众人的审视。
老阿依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目光散散地掠过丹吉措苍白的面庞,似乎是不忍开口质问,甚至不忍心仔细瞧他那一副衣衫破落的模样。
一旁的达娃却憋不住那一张厉害的嘴,几乎要骂出来:&1dquo;丹吉措是你放的火吗?!你这个人究竟怎么回事!我阿乌做了对不起你的事qíng么!你在我们家里住了这样久,我家阿依阿咪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么!&he11ip;&he11ip;你竟然烧房子去了!你知不知道房子被烧了误了大事我阿乌要担责问的?!你简直就是一只没长良心的1ang崽子!我阿依和阿乌就是养了你这头1ang,他们真是白疼你了呢!”
达娃的一番诘问和指责一字字一句句抽着丹吉措的心。
他垂着头一声不吭,尤其觉得没脸再见到一贯最宠爱他的老阿依。
大总管yīn沉的表qíng像是一块磐石。他挥挥手让他的家人不要多言,一把架起丹吉措,拖着人进了偏屋,对身后的家丁丢下一句:&1dquo;把那个俾子先扔马厩里去!”
木门紧紧闭阖,把屋中二人与闲杂人等的探寻顺利地隔绝开来。
昏暗的小屋里,阿巴旺吉把丹吉措摆在炕沿儿上,让他端端正正地坐好。
丹吉措垂头坐着,两手放在膝上,如同犯了错等着挨骂的小孩子。男人的骂声还没有吼出口,小孩的眼眶里已经聚满了可怜巴巴的两汪泪水,眼瞧着就要梨花带雨。
大总管把两手撑在丹吉措身子两侧的炕沿上,鹰的犀利目光,上上下下一寸一寸地琢磨和审视,望了很久。
像是一头疲累不堪的狮子终于撑不住沉重的身躯,男人深深地蹲了下去,蹲在丹吉措膝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疲惫,沮丧,失望,还夹杂着一丝彷徨无措。
小俊人儿的脸蛋都不俊了,被火场的浓烟熏得黑黢黢的,又在企图逃跑的路途上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头被风chuī得凌乱,衣袍领口歪敞,简直就像个刚从外边调皮捣蛋回来被家长抓了现行的娃,灰溜溜的模样。
男人用手掌蹭了蹭丹吉措那张脸,拿衣袖把他脸蛋和下巴的黑灰蹭掉,又给他抹了抹两只白手掌。
&1dquo;宝贝儿,跟老子说说,出啥事了?”
丹吉措垂头轻颤。一句&1dquo;宝贝儿”,口气平淡自然,又带着只有俩人心里才知晓的亲密劲儿,就像是这座木楞小屋里弥漫的杉木香气,清幽而暧昧,只有在那张炕上颠倒欢乐过的两个人,才品得出个中诱人的滋味。
&1dquo;这儿也没外人了,说说,到底是咋了?”
丹吉措用上牙摇着嘴唇,难过地想抹泪。
&1dquo;受委屈了?被人欺负了?那个蛊又是咋回事?老子不在这几日,到底咋了你说话啊?!”
丹吉措用力摇了摇头。本来也没人欺负他,貌似这次是他欺负别人去了!先烧人家的庙,再顺嘴把那个不讨人喜的男巫婆给诬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