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舌尖忽然涌出甜甜又酸酸的蜂蜜和泡梨味道,某种苦尽甘来的甜美味觉,胜过曾经的无数。
耳畔仍旧是大总管低沉和缓的声音。这男人今天突然变得唠叨起来,竟然变得比老阿依还要啰嗦和絮叨:&1dquo;嗯&he11ip;&he11ip;老子平日里忙,也没太多功夫照管你,想来是亏欠你不少,弄得你还要每日出去卖茶&he11ip;&he11ip;你要是闷得慌,就去龙华铺和盐溪村耍一耍。等明年开net天天暖了,道路好走了,老子想带你出去走走,看看&he11ip;&he11ip;你想呢?&he11ip;&he11ip;”
母屋门口传出叮当的脚步声,鹅huang色的鲜艳裙角旋出了门槛。
丹吉措和大总管两个人的手臂同时一震,迅弹开了,避开八丈远。
第二十六章妹伢表真心
大总管家里这些天建起了第三座小花楼,就在大总管偏屋的楼上。
沿着一道窄窄的木板小楼梯,上到二层,就是外甥女达娃自己专属的屋子。木楞房朝向后院的那一面墙,开起一面翻板小窗,方便来会qíng人的男子爬进爬出。
达娃把丹吉措拽到母屋屋檐下的角落,小声地说:&1dquo;嗯,丹吉措,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呢?”
&1dquo;怎么?你说。”丹吉措觉达娃今天难得的温柔乖巧,说话没有那么呛人了,一字一句地拖起了尾音,嗓门都低了好几度。
达娃略带羞涩地说:&1dquo;我,唔,我不太会做女红,我绣的荷包和腰带都不好看,没有你绣的好。我想跟你学,行不行呢?”
丹吉措点头:&1dquo;行的,我教给你。”
达娃不愧是阿匹大总管家养出来的摩梭妹伢,平日里比这院坝里的男人们都要彪悍。用双手双脚就可以攀上高高的旗杆,踩着木楞子就可以爬上二层的花楼。她很少待在母屋里与她的阿咪学习女红和打苏油茶,她只喜欢学打枪和骑围猎。
天高气慡的日子,她就与家里另两个外甥崽,跟着阿乌到林子里打鸟,打香獐子,打野猪。
大总管到牧场上去训野牦牛,小达娃就学起着训那些还没有长成的小牦牛,像模像样地举起红麻套索,骑在小牦牛的脊背上,勒住牛脖子,呼哧呼哧地跟牦牛较劲。
丹吉措拿过达娃的绣花绷子,从最基本的针法教起。达娃这姑娘做女红的确没什么天赋和技巧,锁针法绣水塘里的两只鸳鸯竟然能给绣成两只大肥鹅,针脚锁不利落,鸳鸯的肚皮像是灌了苏油茶一样肥硕臃肿。
这样难看的腰带拿去送给心上人,一定会把小男人给吓跑喽。
教了几天,从大肥鹅教到差不多能绣出两只杂毛绿头野鸭子,可惜还是不像五彩jīng致的鸳鸯,没有那一份风qíng。
达娃的小脸憋得红扑扑的,盘在脑顶一圈儿的大辫子垂下一缕huang色的穗子,随着她的动作轻悠地摆动。可是她的手指很僵硬,拉惯了枪栓,一使力就杠杠的,几乎要把绷子上绷起得好好一块锻布,戳成一只满透着竹眼儿的簸篓。
丹吉措用眼角瞥见达娃极为认真和焦虑的小模样,忍不住问:&1dquo;达娃,你结jiao到阿柱了?”
达娃摇摇头。
&1dquo;那怎的这么急着学刺绣呢?”
&1dquo;唔,院里好几个姑娘都从你这里买绣品做样子,听说她们的阿柱都很喜欢,我也想学了,送给我喜欢的男人。”
丹吉措笑:&1dquo;你有心上人了?有就使劲地追,莫要等到被别人抢先。”
达娃骄傲地点头:&1dquo;当然,绝对不会让外人抢先了!”
丹吉措当真希望自己也能有摩梭小妹伢的勇气,见着心爱的男子,管对方愿意不愿意呢,拽过手来就抠手心。他递过去自己绣起的一条腰带给达娃:&1dquo;喏,拿这条去送给你的阿柱就好,就说是你绣的!以后我再慢慢教给你,不必急于一时。”
丹吉措每日用一根扁担挑着大总管给他做的茶柜,仍旧在寨子门口卖茶水。
初冬里的乍寒天气,虽说来往的乡民少了些,但是人人都喜欢喝甜甜酸酸热乎乎的茶水,再把烫烫的茶碗揣在怀里暖一暖手,熏一熏脸。
他在身上加了一层厚一些的袍子,又用棉布棉絮fèng了一双手套,不想把一双手冻伤。他也在自己烹制的香茶里加了碾碎的红枣和佛手,这样的茶水冬日里喝了暖心暖肺。
晌晚回到内院,静悄悄地寻不见一个人影。
老阿依如今腿脚愈加灵便了,简直就只差房檐她爬不上去;达娃不知道跑哪里会心上人去了;大总管也许在牧场拾掇马匹和货物,过几日要出去走马帮了。
丹吉措轻手轻脚地推开大总管的偏屋房门,心里惴惴不安,还是忍不住踏进屋去。
木楞小屋仍旧弥漫起郁郁的杉木香气,也许还和起了那男人身上的烟叶子味儿,让他很想伸出手去,把那浓郁诱人的味道抓进手心里,牢牢地攥着,秘秘地藏起。
墙壁上挂的野牦牛头瞪圆了琉璃似的眼珠,仿佛一纵身就要跃壁而出。
丹吉措的视线摞上那张木板netg。他现那张netg上如今竟然铺起了两个铺盖,有两只枕头,两netg被子。
他心慌气短地一步步凑近。他认得有一只枕头是他在养伤时曾经枕过,有一条丝棉薄被是他养伤时曾经盖过。
丝棉被子给窝成了一只被筒,被脚叠得很整齐,旁边摆了一套的铺盖。两只被筒并排的样子,就好像这屋里住得不是一个人,而是睡着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