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瞧了他一眼,说道:&1dquo;天气转凉了,别去卖了。”
秋收转眼就结束了,寨子里的人开始为猫冬储存蔬果和粮食,磨糯米粉,打苏油,来来往往光顾茶水摊的乡亲的确少了一些。
丹吉措用两条手臂拢着膝盖,整理裤脚,答道:&1dquo;我想冬天再找个别的活计做,卖一些寨子里冬天需要的物事。”
&1dquo;别这么急,不差那几个月。明年开net再倒腾,先歇一歇。”
丹吉措嘟了嘟嘴唇,笑着问阿巴旺吉:&1dquo;大总管是不是嫌我赚太少了,都不值得每天这样折腾?你的马帮跑一趟就花出去几百个银元,赚进来上千个银元;我每天挣一百个铜钱,大概只够买一斤日喀则最上等的牦牛苏油,四分之一张提花的羊毛毯,镶着宝石的藏刀嘛,我都买不起刀,只能买个刀鞘。”
大总管狠狠地闭了一下眼:&1dquo;你又来了!&he11ip;&he11ip;老子就不是这意思。”
小俊人儿的两只手被湖边的毒日头晒黑了,明显没有以前那样白嫩细致,每天用力拖着木板车走山路,指fèng都磨出了茧子。
大总管看在眼里,有点儿心疼那一双小白手了。
大总管慢条斯理地说:&1dquo;冬天的泸沽湖风大,多雨水,山路湿滑不好走,你坐在寨子口那石板路旁,身子骨很容易受凉,别去了,嗯?可以在这院子里卖你的茶水,卖给老子喝也成!”
&1dquo;呵,你喜欢很浓很浓的苏油茶,每次都放双份的苏油兑一份茶水。你不会爱喝我做的苦涩味的清淡茶。”
大总管眼睛一瞪,不慡地说:&1dquo;谁说老子不爱喝了?你就知道我不爱喝?!”
男人心里很憋气,全寨子的人都喝过这什么苦的甜的酸辣汤似的&1dquo;三道茶”了,多时兴的玩意儿啊,快要红遍半个泸沽湖了!就只有老子一个人是最土的土鳖,就只有老子还没有尝过这一口呢!
很想喝小仙鹤烹的茶,可是又厚不起这张人人都识得的老脸,去寨子门口排大队。
大总管现在不只妒嫉院坝里那些戴着花头巾、系着花腰带的俾子,他这会子开始妒嫉全寨子的老百姓!
阿巴旺吉忽然站起身来,从偏屋里用一只肩膀挑起扁担,扛出两只木柜子。
小木柜子挂起在扁担两头,左手的柜子里搁着个铜皮包起的小火塘,可以在里边儿yīn着炭火,烤茶叶丝;右手的柜子拉开柜门,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屉,用来装各种茶包和调味料。
大总管低声哼道:&1dquo;喏,下次去摆摊子,不用拉那个板车了,担着这俩柜子就行了。”
丹吉措惊讶地说:&1dquo;唔?这是你做的?”
&1dquo;嗯。”
&1dquo;哦&he11ip;&he11ip;那,麻烦到你了。”
&1dquo;哼!不麻烦,拿几条木板子打出个柜子罢了!”
丹吉措忍不住笑了:&1dquo;大总管你平日里都是做大事的人,祖庙、祭坛都搭出来了,还要屈就帮我做这些不入流的小物件,真是难为你喽?”
阿巴旺吉一听这话就像是在揶揄嘲讽,从鼻子里哼道:&1dquo;你少来这套!试试趁手不?若是觉得好用,老子回头再给这柜子面儿抛抛光,上个漆&he11ip;&he11ip;再给你挂个啥招牌,幡子?”
丹吉措噗哧一乐,点头道:&1dquo;唔,好。”
大总管重坐到门坷垃上,说道:&1dquo;过几天要走一趟马帮,秋收的金边白瓜子和青稞粉要趸出去一些,嗯&he11ip;&he11ip;你可有啥玩意儿想要老子给你带回来的?”
&1dquo;我不需要什么。”
&1dquo;家里人都有的。你也算是我家里的人,你想要什么就开口,别总是扭扭捏捏的!”
丹吉措转转眼珠,问道:&1dquo;你何时就要走呢?那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1dquo;过几日就走,不用进藏,南边转一圈就回来,不会很久,要赶在祭祖节之前回来。”
丹吉措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安定了。
大总管眼睫下的光芒捕捉到他胸口不平缓的起伏,忽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伸出一只大手,摩挲了一把他的手背,像是在对他下保证:&1dquo;不用很久,我很快就回来。”
两只晒成麦huang色的手背,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齐齐地挪进屋檐下的黑影处,悄无声响地磨蹭在一处。
空气中的涡流都好似在无声中悸动。
阿巴旺吉把话含到嘴边,齿fèng间盘桓了半晌,垂下眼不看丹吉措,硬着头皮说道:&1dquo;老子是个粗人,平日里在外头跑马帮做糙活儿,风里雨里得习惯了,不太会照顾人,尤其是像你这样,你这样的jīng致人儿&he11ip;&he11ip;你跟别人就不一样。有时候也许老子gan的事儿伤到你心坎里了,我也觉不出来。你心里究竟咋个想的,我也弄不清楚&he11ip;&he11ip;以后你想让我如何,想要什么,你就直截了当开口跟我说说,行不?”
男人的手臂上有一层淡淡的汗毛,被院坝中几盏昏暗的灯火映成浅金色,缓缓地撩过丹吉措的手背,有点儿麻,有点儿痒。
热热的触感度进丹吉措的手,慢慢地爬升,在心头萦绕。